第104章抉择
“你代她受?”嵇舟望着他笑了,“你有几条命代她受?都成了这副模样了还能经得起多少的折腾。”
“我原是她的相公。”
“本就应该护着她。”
“……”
仲藻雪是在一个吻中醒过来的。
耳旁是一片呼啸的风雪声。
只是屋内的地龙添的正暖,倒也不觉得寒冷。这日里,跟来探望自己的小姐妹聊过天后,在例日开始医诊下针用药后,她有些倦乏的开始了小憩。也没有听到走进来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实在是太轻了。
只感觉到额心处一阵温热。
她缓缓地睁开了一双眸子,果不其然的等到了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那是很轻的一个吻。
几乎没有什么份量,就好似羽毛一般轻轻搔过。
满是爱怜。
仲藻雪没有动,只是睁着一双眼睛望着他,看着他闭着一双眼睛吻着自己,好似半点儿也都没有觉察到一般的忘我。
自那一日之后,他已经没有再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过,再也不似之前那般的成日里在自己的眼前晃悠着,总是要刷上一份存在感,希望她能看见他。
但即便是如此。
她却依旧能感觉得到他来过的痕迹。
有时候哪怕她只是在梦中,困乏的睁不开眼睛,但却一样能感受得到有一个人正坐在了她的榻边静静地守着自己,沉默的不发一语。
有时一坐便是一日,又或者是一夜。
只在她睁开眼睛醒过来之前方才起身离开。
“祁大人。”仲藻雪躺在床上没有动,只缓缓地开口,“还请自重。”
“……”
男人有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她这么快就醒了过来,一双眸子微微颤了颤,像是有些无处遁形一般,只低着头移开了视线坐直了身。
跟着伸手为她掖好了被子。
仲藻雪伸手挥开了他的手,带着身上的被子转过了身侧卧着,没有理会他。
“三娘的事,多谢祁大人。”仲藻雪背对着他道。
祁青鹤坐在了床椽边上,只看着她整个人包裹在子冬被之中,那一头如墨瀑一般的青丝泼在了枕上,仅仅只留给了他后半个脑袋。
仲藻雪背对着他睁着一双眼睛,“赖延生算起来若说是我杀的也并非是无道理,当年青柳村的那一把火也是我烧的,三娘的那番说词也是我教她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多谢祁大人能够放过她,我心中对此万分感激,希望你能就此打住,若是还想要再继续往下查下去,便冲我来……”
话还没有说完,便觉得有人从背后抱住了自己的整个身体,隔着一层暖和的冬被。
仲藻雪一怔。
身后的男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忽然伸手从后面将她一整个抱在了怀里。
像是有爱怜,像是有心疼。
仲藻雪侧身裹着一床冬被,被他忽然而来的一整个抱住的举动而怔了怔,只听着耳边他温热的呼吸声,以及揽着自己腰身上的那一双臂膀。
重的勒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仲藻雪皱着眉头想要挣开他的怀抱,却不想那一双臂膀抱得更用力的,像是如何也不愿意放开一般,男人将自己的头埋入了她的颈间,好似无比留恋着她的温度。
没有一个字。
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但却不知为何的,单单只是这样的一个动作,便觉得那声音已经响彻了云霄,竭近沙哑。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藻雪。
不要离开我。
他的身体永远比他的言语更来的诚实。
“……放开我!”仲藻雪挣了几下,见他还是半点儿也没有松手的样子,被勒得实在是有些气紧,男人的重量压下来于她而言可谓是一整块大石头压在了胸口上,便是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说了放开你听到了没了!!”仲藻雪恼了,卯足了全身的力气一力挣开了他的束缚。
只看着男人正面受了她一记肘击,被一把奋力的从床上推了下去。
全然没有防备的摔了下去。
隐约的好似听到了一记闷声的撞击声。
等到她缓过了气来之后,披着一件衣从床上坐起身,皱着眉头想要看他又想要耍什么花招,却不想他半身摔在了那一处地上之后竟一动不动的。
“你还以为能骗到我吗?”仲藻雪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
摔在那里的男人一只手正撑在了小案上,却不知为何一动不动的坐在了那里,看不见他的神色,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刚才那一下是摔在了那里,可生严重。
仲藻雪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字一句说道,“你直管演,继续演,再骗到我一次算你厉害。”
入什么仕第,他应该入的怕是梨园才对。
男人佝偻着身子,只给她留了一个背影。
像是伤得不轻般,整个人都蜷缩在了那里全然的动弹不得,看着身形轮廓的一起一伏,都好似只剩下了出的气,没看见了进的气。
“……”
仲藻雪在床上坐了许久,沉着一张脸望着在那里一动不动忤了半柱香时间的男人,看着他全无反应也没有回应的模样。
沉着一张脸走了过去想要扶起他,“到底怎么了,伤到哪……”
一只手刚刚搭上了他的手臂,只刚刚一蹲下来,便见他低头侧过眸来望着自己笑。
像是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知道她会心软。
知道她会不忍。
知道她的良善,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那一抹笑,是胜利的笑,带着些许的狡黠,是得逞的笑。
在他低头望来,额前的碎发微微垂下遮掩住了他的几分神色之间,只看到了他满腹的心计,幼稚而又让人讨厌。
“……祁青鹤!”
仲藻雪原是一只手把在了他的胳膊上,以为他刚才摔的那一下是伤的动弹不得的想要将他扶起来,但对上了他的这一个笑容,生恼的直接将他给摔回了地上。
“别在这里耍什么花招,我说过我不想再看见你。”仲藻雪站起了身来,沉着一张脸道。
她算是看穿了,这男人原是一肚子坏水。
什么清正谦明,什么刚正不阿,什么神骨清隽。
怕全都是装的。
而除此之外的,是仲藻雪全然无法理解,男人莫名其妙的对撒谎产生了莫大的兴致,甚至于好似将欺骗当成了情趣逗乐一般来戏耍于她。
看着她紧张,看着她担心。
而笑得无比的开心。
就好像有个大病一般。
幼稚的像一个用假哭来吸引大人注意和关心的三岁孩子。
“……”
祁青鹤被她再一次摔回了地上,只撑着一只手略略低下了头,回缓了些许后方才缓缓地坐直了身,也没有站起来的席地而坐着,擡起了头来望着她。
“伤寒既然是假的,就不用再装下去了。”仲藻雪站在他的面前道。
祁青鹤坐在地上望着她。
“有什么话就直接开口说吧。”
祁青鹤望着她,伸手试探着抚上了自己的喉颈,摇了摇头。
“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仲藻雪道。
祁青鹤环顾了一下四周,拖着一时动弹不得的身子借来了纸笔。
“经了风雪,喉咙有伤。”
“这就是你说的伤寒?”仲藻雪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这样说我就会心疼你?”
祁青鹤坐在那里望着她。
那一双眸不动。
点头。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仲藻雪恼羞成怒,就着手中随手抓来的抹布直接往他脸上甩了过去,被坐在那里的男人一手给接了住,擡头正对着自己笑。
那笑容意犹未明。
让人猜不出来。
只在她眼中看来是挑衅的笑。
好像在说,她心软了,她被骗了,她是笨蛋,她是傻瓜。
从来没想过男人还会有这么气人的一面,仲藻雪恼羞成怒的甚至想要将他一把拎起丢出去,正想着将这个想法付诸行动,却见着他展开了一张纸。
“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再过几天,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去京城。”
仲藻雪望着上面的几行墨字,眼皮一擡,“不送。”
“可能会要两三个月的样子。”
仲藻雪看着,冷淡的一扯嘴唇,“哦。”
“你在这里好生养伤,有什么事情或者是什么需要就差人送信给我。”
仲藻雪望了他一眼,道,“没有。”
“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仲藻雪皮肉不笑道,“我为你的对手担心。”
“你相信我的能为我很高兴。”
仲藻雪:“……”
并没有夸你。
谢谢。
一来一往的谈话间,也是有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坐在那里的祁青鹤试探着动了动等到回了知觉后,才以手摸索着撑着案几站起了身来。
擡头望向她,那一贯清冷的眸子有温柔浮动着。
“我不在的时候,你记着要照顾好自己。”
一笺墨。
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仲藻雪披着一件衣,却也不知为何的站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合上的门的时候,他有过须臾的转身,像是想要再看她一眼。
只是在她的视线下低垂了眸,背负着她的嫌厌安静的离开。
“啪嗒。”门叶合上。
一个在外面。
一个在里面。
从此彻底的隔绝了两人的联系。
——
临安城
冬日里的风是一片的料峭,好似削面的刀子一般,一寸又一寸剐着脸颊,削得人面庞与鼻翼生得通红,并且伴随着止不住的哆嗦。
实在是冷。
但却也要讨过着生活。
“看着今年怕也是个大雪的天气呦。”
“可不是。”
“哎,不是都下过一阵了吗?”
“那点雪怎地算,地都没白。”
“这天气实在是过不下去哦。”
“唉,也不知道这青菜还卖不卖得出去。”
打早赶来市集里的山农搓了搓手,捧着一双冻僵了的手轻呵着气取暖,不时跟着一旁的走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只当就是和往常里般,没有什么二样。
聊着西家长。
扯着东家短。
左右不过是家里的孩子,或者是谁新讨了个媳妇。
几个人正凑在了一起聊得热闹着,突然听到了街巷里传来了一阵从来没有听过的响动,那声音盖过了平日里的闲聊声,引得众人好奇着引颈望了过去。
“这……这是谁家要拆房?这个节骨眼?”认出了那是拆楼的球凿车,有人诧异。
确实是奇怪。
纵使哪一户大家要兴建院舍,改道别苑,也少有会选择这样的一个冬日的天气,毕竟动了祖宅的根基可是大伤门旺的,就不说天寒地冻的也不便动土。
“这么多凿车?谁家这般大的排场?”
看着马车拉着一架又一架的球凿车穿行过了街道上,便是越发的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了。
就这样引长了脖子好奇的张望着。
“呵,估计是哪家的大老爷纳房藏娇也说不定。”窝在避风口的一个卖旱烟的老汉也懒得看,只哆嗦着一双手点着旱烟抽着。
这城中纸醉金迷,来来往往的左不过就是些那些个事,犯事的是那么些人。
长至他这般半百的年龄。
不说看得腻歪了,听都听得腻歪了。
“是……是……是……”引长了脖子看着那些动静的一个青年原只是好奇,但看到了那一个方向之后赫然瞪大了一双眼睛,震惊万分。
“是什么啊?”老汉抽着烟,吐出了一个烟圈。
“——是西陵王府!”
“是祁大人要拆了整座西陵王府!!”那青年瞪大了一双眼睛叫出了声。
听到这里的老汉一双手一个哆嗦,手中的旱烟管没有拿稳的摔去了地上,也不由得跟着一并站了起来往那一边望了过去。
强拆王府,这已经不是对抗西陵王之势可言的。
简直不亚于在挑衅整个皇权!
他怎么敢的?!
十二辆凿车分别从四道街道运了过来,皆数的停在了西陵王府前后左右四条街上,便是将这一座偌大的坐位于整条街巷的华府高门给全然围住。
祁青鹤披着氅衣站在了那一方鎏金贵派的门匾之下,长身玉立。
“大人。”
“大人,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一个武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却是沈钰先锋铁骑当中借调过来的人,“也已按照大人的吩咐,清空了西陵王府周围的百姓,确保不会出现无辜伤亡之氏。”
祁青鹤点头。
“你当真是一次比一次疯。”站在一旁的嵇舟感慨万分的说,“这一动土,就是后续平息了京城大变,但只要皇上还在位一天,你便是难逃的死罪。”
祁青鹤睁着一双眸子望着眼前的琼楼玉宇,却是不动。
这一举措将会让祁青鹤彻底站到他们一队,且没有一丝的退路,属于不成功便成仁的地步。
而且,平息完此中事之后,再回京城之时,夺权已经不再是昔日里暗地里你争我斗的角逐,而将是彻底的白热化到了,只剩下你死我活的唯一选择。
之前两位皇子你来我往的谋权,多少也会顾及到皇上的颜面,讨皇上的欢心。
但当这一番野心彻底宣之于上。
就只剩下了厮杀。
踩着一切也要坐上那一把龙椅登位的觉悟。
“我真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担心……”站在一旁的嵇舟擡头望着那一方牌匾,感慨万千的说道,“你说在去京城之前,想要干的事情竟然是这一件事,真的是……”
祁青鹤没有回应他,只是等着一列排开的球凿车皆数林列兵阵,拆工的老匠做好了准备后。
——动工。
推来的球凿车摆动着。
操控着机关的几个匠人齐力推着把手,喝声高震,一股作力的推动了那一个巨大的球形铁凿。
“咚!——”
陡然一声巨响震荡不已。
那球凿径直凿向了那一方朱门玉壁,第一记,只将那玉壁狠狠的凿玉了一个坑陷。
“咚!”
七月二十九日,夜。
西陵王府
“藻雪,我们不要再被困在这里了,我们要一起逃出去。”李诗情定定的说道。
“我们青柳村见。”
“青柳村见。”
最后一眼对视,那个面上还有几分病弱的女子轻咳了几声,在望了她一眼之后微微一笑,眼中具是一片的坚定之色,更满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之色。
她看上去是柔弱的。
但也是坚毅的。
李诗情说完便转身,伸手拂开了门上的那一重隔着的锦帘,只身走了过去拦住了那两个正欲从门外闯进来的小厮。在沈蒙身死的那一刻,事变之下,两人当机立断做出了选择。
仲藻雪清理痕迹。
她去将外边的人引出去。
“咳,王爷已经睡下了。”李诗情拦下了那两个小厮,道,“你们若是进去惊扰了王爷,仔细着王爷扒了你们的皮。”
“这……”
小厮面面相觑。
可他好似刚才还有听到一些声音?
“这……可是事情紧急,有太子的口谕传了过来,还有那张大人正在那里等着王爷呢。”小厮面上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
耽搁了太子的要紧事。
打扰了王爷休息。
只觉得往前走还是往后走都是一条交不了差的死路。
“太子的口谕?”李诗情一顿。
“是啊,瞧着要件极要紧的事情,不容耽搁。”小厮试探着说,“……不知道娘子可否帮我去叫一声王爷?”美人唤耳,总是比他们这些个下人要好些。
李诗情低忖了一阵,只想着这个节骨眼上她得将这些人先引去另外的地方,不能让他们撞个正着。
“既然事情紧急那也确实不容耽搁,我这会儿便进去知会王爷一声。”李诗情道。
“哎!劳烦李娘子了。”小厮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知道那张大人现在何处候着?”李诗情问。
“就在锦湘水榭那里。”小厮回道。
那地方却是临近了后门,怕是逃出去的时候会有不便。李诗情低忖道,“锦湘水榭临近外苑,近来外苑多住了几房姬妾,怕是不甚妥当,你让那张大人他们去东院的蕙兰亭等着罢。”
小厮仔细的想了想,只道果然还是李娘子心思细腻,想得周到,转身便去知会去了。
“咚!——”
球凿一下又一下的撞着壁。
眼见着那朱门倒榻,眼见那玉壁崩裂。
挂在檐下门户上高高的八角宫灯哗然坠落到了地上,灯壁破裂,一穗的水晶链子摔成了无数的珠子散落了一地,滚在了青石砖上。
粒粒耀目生辉,夺目非常。
祁青鹤负手站在了门前,神色平静的擡头望着这一座不胜华美的别苑宫堂。
“咚!”
李诗情是第一个知道黎安之始的人。
那一夜,沈蒙生辰宴上,随之深夜里传来了太子的口谕,带着口谕过来的人正忧心着朝野之中局势,沈钰的势力越发的壮大起来,已全然有力抗太子之势。
打压怕还是远远不够的。
最好得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当初大祭日的那一件事可真是让太子之势大伤元气,若是再让他奸计得逞了,可实在是糟糕了。”东院之中临夜坐着的几人正议论纷纷,心里是满满担忧。
“黎安那边的情况如何?”
“有孟逐鹰在尚可放心。”
“如此甚好,至少到了万不得以的地步,还能走这一招兵行险棋。”
“我看太子那一边怕是也不成气候了。”有人低压了声音小声的说,“只等着黎安那边的兵马可用,你看以王爷之为,哪里还要什么太子……”
“那还不成,还得等到太子与沈钰斗的再狠一些,太子虽然势颓,但沈钰那边却是势如破竹呢。”
“说到底的,还是太子不争气,明明坐着东宫储君之位却连守都守不住……”
这一夜正值沈蒙的生辰宴,府上来往的宾客朋满,那个得小厮通报的张大人正在与同党谈着密事,你一言我一语间,只想着从中谋得些与自己有利的事情。
这一日的夜色正生暗。
月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没入了云层之中。
只有王府上廊庭的石灯幽幽的照着长夜,有着一种说不清的阴冷。
“啪嗒。”
一根枯枝被踩断的声音响起。
东院落得清静,又是这样的夜里,却是极为安静的,只这样一丁点的声音与响动便听得格外的清晰,登时引起了几人的警觉。
“谁?”
“何人在那里!”
警觉起身之余,听着那边的假山上传来了一阵动静,窸窣过后原是一只黑猫跳了出来。
“喵呜。”
那黑猫叫了一声。
见着有人过来了,便折了一下尾巴受惊的溜走了。
“……原来是猫。”
“……”
李诗情紧贴着假山的石壁,静观着那边的动静,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终于知道了沈蒙在黎安谋划的那一系列动作是为何意,又是有何图谋。
他并不是想要辅佐太子登基。
他是有自己的野心。
如此看来,大祭日之中太子受陷沈钰的陷阱落得险险废太子之事,怕是也有他的推波助澜,或者是坐望观火。由那一日起后,太子惶惶立位于被废的胆颤中,走了一步私通外敌借力的蠢棋。
仰仗着他的这一位好皇叔的力量。
李诗情不由得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听着那边的谋划,知道了所谓的太子口谕,清楚了传递太子口谕的人原来都是沈蒙安插的死忠之士。
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李诗情沉着一张脸听完整了他们的谋策之后正准备离开。
脚步刚落沾到了地上,正想要悄无声息的退下。
“可都听仔细了吗,还有什么遗漏?”有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响了起来。
李诗情浑身一震。
转过身去。
却是看着李承安不知何时正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这个曾经因为家世没落,被李家的大家瞧不起的旁支寒子,爱慕过她,向她提过亲,被她拒绝过的男人。看着他眼底的冷意与阴戾,好似贱视一只蝼蚁。
那一眼却是让她脊背陡然一寒。
“啊!——”
被男人一手拽了出去,只一个推搡被跌在了东院的庭院中,摔在了地上铺就着玉石小路上,却是磕的生疼极了,整个人随之而然的也彻底的暴露在了视野之中。
惊得了原先坐在那里等候着的人站起身来。
“这是?!”
当中有一个人很快的反应了过来,面色沉了下去,“刚才我们所说的话可是被她听到了?”
李承安扫了一眼伏在自己脚下的女子,像是想起了自己昔年求亲之时所受到的耻辱一般,轻嘲的笑了一声道,“怕是一字都没有漏下。”
“你——”
李诗情听出了他的报复之意,齿寒的擡头死死的盯着她。
“咚!”
球凿彻底的撞破了玉璧。
眼见着无数根雕龙画凤的朱红柱子被撞断,好似跪膝塌倒了下来,整根承重的柱子彻底的倾斜。只听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震响着,眼见着那画栋破,眼见着那金瓦碎,眼见着那高楼倒——
“轰隆隆隆——”
倾颓坍塌之余,是无数的烟尘四散着飞扬了起来,冲激着立身一旁监察人翻飞的长发。
“那就不能留下她了。”
“且慢。”
李承安伸手拦下了对方。
“怎么?”那人见他伸手,一脸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末了,又心照不宣的放荡的笑了起来,“莫不是看着是个绝色你还起了别的心意?”
李承安笑了一声,只说,“你们许是都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当年李夫人临终前交付的密函。”
听到这里那人的脸色便是当即大变。
李诗情被赶过来的武麟扣押在了石头铺就的地上,挣扎了一番只狠狠的望向了他,“李承安你这个畜牲——”
只喊了一声,便被武麟摁住头压去了脏水洼中。
“那一封密函,不仅有太子与外敌私通的铁证,还有当中涉案的人员名单与罪证的证据所在,非常的详尽,无一遗漏。”李承安道,“得知李氏还有一个漏网之余,我受长史提见,赶过来给王爷贺寿,想要说的便就是这一件事情。也是我向王爷缴纳的投名状。”
“必须搜出那一封密函。”
“咚!”
“咚!!——”
崩碎的琼楼玉宇,显露出来的是寻常人家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的金银珠宝,奇珍古董,名画真迹。只在这一片飘散的飞尘之中,金光灿烂,璀璨万千。
那是一粒碎块便能教无数人苦苦劳作一生都不可及的金银。
追及一生。
有太多的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的宝物。
那些令人艳羡的享乐。
是堆积而作的民膏金山,是百姓血汗与尸骨而铸的酒池肉林。
是皇权贵胄的快乐乡。
“轰隆隆隆——”
万千的阁楼倒塌。
无数的金玉没入了泥土之中。
只看着那一面又一面的白墙倒了下去,在操控着锤凿车的工匠们齐心协心的高喝声中,扳动的把手卯足了全力拉起,但脸色沉凝的将那把手齐力的拉至了顶端。
“喝!”
一声平整的震喝。
那些工匠再一齐将那把手给用力的推了下去。
“咚!——”
那锤凿在无数次的敲击之后,彻底的凿穿了整个府邸,就在那一面又一面的白墙倒塌之余,赫然的在一方墙体中出现了一口藏在了那里的枯井。
“等等。”最先发觉的人是嵇舟,他当即擡手拦住了继续准备拆毁的工匠。
祁青鹤望了过来,面色有些沉凝。
嵇舟掩着口鼻避着四散的飞尘,说,“东院墙体有夹隙,看着好似是一座……枯井?”
说到这里,两人的心里却是沉了下去。
嵇舟抿着唇,面色有些沉凝的看了一会儿,随即举步走了过去,祁青鹤原本就仅仅只能看得一个模糊的轮廓,这里边却又是一片飞扬的灰尘,便更加的看不正切。
却跟在了他的脚步后边也走了过来,神色一片的清寒。
走到了那一口枯井的边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