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桌几边,俯身捡起一截长而薄的镇纸长尺,握在手中,动作轻盈灵巧,分明是个拿剑的姿势。
当年回来之后,程松和禹阳关不打不相识,互引为知己,对于这一场因为心高气傲棋逢对手而打起来的仗,死活没有说谁输谁赢。
禹阳关看着她起手的动作,心下了然,他手握在剑鞘上,大拇指屈起微微一擡,长剑喀嚓一声,出鞘一寸。
“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了。”他低声一叹,充满了对往昔挚友逝世的遗憾,继而擡起脸来,看着元浅月手握镇尺,那沉稳庄重的起手剑势一改她灵巧的剑法,正如当年程松在世最擅长的招数,脸上立刻浮现了跃跃欲试,惺惺相惜的表情,缓缓地抽出自己的长剑来,“但今天,也许我和他能再分出个高下来。”
龙千舟正在自己的别苑里百无聊赖地发呆。
这几天,整个九岭几乎所有的灵剑都在彻夜嗡鸣,酝酿着一场倾尽仙门之力的诛灭剑阵,几乎所有人都严阵以待,警惕又紧张。
但龙千舟毫无感觉。
对于那个传说中会覆灭一切的魔神,她甚至没有丝毫恐惧。那遥不可及,甚至是虚无飘渺的传说所带来的实际威胁,甚至还不如司婉吟的一个眼刀来得厉害。
何况她又不佩剑,对九岭之上已经蓄势待发的万剑诛魔阵根本毫无所察。
灵气和剑气,对她这种毫无修习天资的人来说,就跟雾里看花,既不真切,也无法被她感知。
她早上去了司婉吟的别苑一趟,结果扑了个空。往常一般在房里静修的司婉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的别苑里早已人去房空。
龙千舟等了一会儿,又不见司婉吟回来。她意兴阑珊地回了别苑,发现整个灵兽峰竟然都没人了。
那些跟她相处得十分愉快的师姐师兄们,竟然个个都消失无踪。这一路回来,她没瞧见任何人,除了一地还在梳理自己羽毛的鸟兽灵雀,再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影子。
好似偌大一个九岭,所有人都消失无踪。
这些人到底是干嘛去了?
如果是要开九岭的弟子大会,那怎么没人通知她?
她跟同门师姐师兄们相处的这么好,不至于忽然要孤立她吧?
灵兽峰没人,司婉吟不知去向,青长时又不见客,龙千舟越想越郁闷,无聊得呆了一会儿,干脆朝着朝霞山去了。
反正元浅月一定还在朝霞山上,她可以去找这位好说话的师叔闲聊一会儿。
龙千舟悠闲地顺着山道往朝霞山上去,为了偷懒,她抄着近道,往后山的临渊台,顺着路往朝霞山别苑去。
她悠游自在地沿着山石阶往上走,石阶两侧繁茂的绿叶上开满了奇异的繁花,花瓣鲜艳热烈,绯红夺目。
以前好像没看见过这山道上开过花啊?
龙千舟哼着小曲,轻快地迈着脚步,行至一处,被这鲜花所吸引,她轻盈快活的脚步停了下来,俯下身定睛一看。
刚刚还不觉得什么,只觉得绿叶缀红花,赏心悦目,此刻看清了之后,她当即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这哪里是开在绿叶上的鲜血,这分明是洒在路边两侧枝繁叶茂的低矮灌木上的鲜血。
嫣红刺目的鲜血斑斑点点,洒落于绿叶之间。
龙千舟大惊失色,低头再一细看,脚下的被繁茂绿叶所遮掩的石阶上,淋漓尽是鲜红的血。
背后是长长一条血路,从临渊台起始,一直沿着阶梯向前方蔓延。
而面前则是望不见尽头的鲜血之路,通往那尚还遥远的朝霞山别苑。
这一路走来,龙千舟身上绣满了牡丹花的橘红色裙摆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这是谁的血?
龙千舟脑子一乱,惶恐又害怕,当即想溜之大吉,掉头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打转,慌里慌张地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能跑,救人要紧,我得先去找元师叔,看看元师叔的安危,万一这是元师叔的血呢?”
她跺了跺脚,咬了咬牙,连忙提着裙子,一溜烟地往上跑。
身上的首饰随着她急促的步伐而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龙千舟心中担忧,忍不住又胡思乱想:“不对,元师叔可是凌绝灵界的剑尊,谁又能伤得了她?”
她提溜着裙摆,脑子里乱成了一锅浆糊,各种烦乱嘈杂的念头尽数涌入她的脑海,“要是元师叔真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是医修,又不会岐黄之术,要怎么救她才好啊?!”
龙千舟眼角瞥见自己手腕上叮当作响的十几个手镯,那个最为珍贵,由青长时亲手赠与她的贵重手镯也在这十几个手镯中光华流转,灵气氤氲,分外夺目。
龙千舟不由得眼前一亮,朝着前方跑去,兴奋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忘了,我有紫烟手镯,只要元师叔能留下一口气,我就能把她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