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凌乱不堪,浑身都是冷汗,筋骨和肌肉因为方才的剧烈刺激而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如果他没猜错,他的修为应当已经突破了金丹中期。
不过目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周遭的水流凉意越发明显,而他倒在地上根本动不了。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失温。
就在此时,一具带着熨帖热意的躯体,将鹿舟抱了个满怀。
鹿舟的视角看不见那人的长相,只能将脸贴在那人胸膛。温暖却没有心跳的感觉极其怪异,鹿舟克制下由暖意而产生的疲倦,勉强打起警惕:“你是……什么人?”
如果是新生的鬼修,由于天道的制约,决然不会承认自己生前的身份。而若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一个,不管他曾经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但复活他便是鹿舟此行的目的与决心。
这个方法最鲁莽,也最直接。事已至此,鹿舟也没法考虑“激怒一个不认识的鬼修”这种最坏的结果了。
即便怀中人不说,裴景湛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朗声道:“我是裴景湛,师尊。”
“不用担心,师尊。我回来了,我们已经安全了。”
·
鹿舟原以为自己醒过来时,裴景湛会把自己送回晚吟那边。
但看起来不是。他们甚至还在深海的洞窟之中没有出去,只是不知裴景湛从哪里弄来了几颗脑袋大的夜明珠,在他们周围亮着莹莹的光。
审美如何先不提,这下倒是完全不怕黑暗了。鹿舟自嘲地想。
他昏睡的地方,是柔软的海草床,但显然裴景湛将原生的海草烘干并炮制过了,以免影响到鹿舟的睡眠与醒来的心情。
就连身上的衣裳也被换过了,不再是之前破损的那一套。这也是以前开始,师徒两人间就习以为常的举动。鹿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摸索着坐起身来。
裴景湛正在远处打坐,察觉到鹿舟醒来,便回过头来,走近鹿舟想扶他一把。
裴景湛死时只能算是个少年,此时身形仍是修长为主,丝毫不像久经风霜的鬼修。他一身穿着顺滑的长袍,一看便知材料非凡,连带着堆叠的兜帽,将有力的身体包裹其中。
等他走近了,鹿舟这才看清裴景湛的面容。
熟悉的容貌没有脱离少年的青涩,但只要被那宛如无机质的纯黑色眸子盯上,便不会有人因为年少而质疑他的资历。那双眸子在看向别人时,从来没有出现过波动,此时却浮现出复杂的情愫,宛如一滩被吹皱的秋水。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字节,只用低沉的声音轻轻叫了声:“师尊。”
“……嗯。”鹿舟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相隔两世,裴景湛的容貌他其实记得已经不是很清楚。或许是近乡情怯,如今看见这个“活生生”的鬼修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知道是谁先擡起了手,两人的手交握在一处。而后裴景湛轻笑了一声,贴着鹿舟安静地坐下。
两个人都有太多对彼此的不了解,裴景湛身上还藏着太多复杂的秘密。但只要不先打破这寂静,他们就可以暂时做缩在壳里的乌龟,暂时不用去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两人并肩,相互依偎,像是要躺到天荒地老。
直到一个虚无缥缈,但像极了鹿舟清雅声色的声音响起:“太奇怪了……那种强烈的欲念,是裴景湛短短几年内产生的吗?”
鹿舟:“……”
这是什么啊!!
响一遍就算了,因为洞窟的结构特性,这缥缈的声音不断回荡,一遍遍提醒着鹿舟他方才心里想的、迟迟不肯宣之于口的问题。
他听见原本安静闭目养神的裴景湛,轻笑了一声。
祸不单行,那声音再度响起:“不许笑。”
这色厉内荏的训斥,对裴景湛起不了任何作用。少年擡眸望过来,鹿舟有些窘迫地轻咳了一声:“这或许是药的副作用。”
他愿意是说,这事和自己无关,裴景湛却蛮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没事的,只是师尊的心声外露。这里没有旁人,师尊不用害怕。”
恼羞成怒的声音响起:“就是因为你在才不行吧。”
鹿舟:“……”
他放弃挣扎了。
就这么着吧,实在不行就把裴景湛按回茧里。
正这么想着,鹿舟的唇角忽然被人轻轻啄了一下。
惊愕擡头时,眼前的裴景湛再也忍不住,轻勾了一下唇角:“那可不行,我本来要在逍遥峰沉睡八十年,你提前回来把我放出来了,是要负责的。”
八十年……鹿舟脑海中闪过了些什么模糊的念头,却又没有抓住。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就连方才那自欺欺人的想法,也都被裴景湛听了个精光。
这个认知让鹿舟浑身难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鹿舟色厉内荏,强装平静:“既然你这么想聊,那我们就来继续聊聊你三番两次妄图欺师灭祖的事。”
裴景湛先前被他推开,此时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踝,眼中显露出浓重的占有欲:“如果可以,此事我不止想用嘴与师尊聊……师尊放心,徒儿欺师灭祖,皆是出自真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纠正:不是妄图欺师灭祖,是已然且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