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林初霁离开舒家时,那二十块灵石的主人。
那封信在被林初霁看完以后,便自己销毁了。里面的内容,却像是滔天的海浪,不费吹灰之力就轰碎了林初霁长久以来的认知。
他能逃出舒家,原来是舒俞故意为之……那二十块灵石,原本就并非合理得来,舒俞根本无法用正当的途径花出去。
但借了他的手,在外面转了一遭,那些灵石流入了修真界,便不会再有人能追查得到它们的来源。
林初霁看到这里,便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如果舒俞不将这件事告诉他,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他不仅说了,还追到了乘风宗来,亲自来信告诉他。
舒俞自己说,是看不下去林初霁过得太可怜,才来帮助他。
但林初霁知道,舒俞那所谓不能见光的生意,就是一种利息高的惊人的借贷。他说可以先提供灵石,帮林初霁还上舒家的钱,保全乘风宗的面子。至于想要什么时候还,全看林初霁的意愿。
每一次还的灵石,看起来都不多。林初霁算不出来,最终一共要还多少。但他好歹还有一点危机感,很久以前也被大师兄和师尊严正警告过,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碰……
他恨极了舒俞,却不敢把现状告诉任何人。
舒家不会有人相信他的。宗门里的人,即便相信他,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钱,去和舒家翻脸?
若是以前,鹿舟定然会帮他讨回公道。但如今鹿舟撒手不管以后,林初霁才发现,整个乘风宗里,一个愿意扛事的人都没有。
就连一向宠他的师尊,也已经明确和他说了,已经没法帮他偿还完这些债务了。
怎么办……林初霁极其动摇,忽然觉得,可能大师兄和师尊只是小题大做。毕竟每次需要支出的款项,也只是几百下品灵石罢了。即便是在舒家,他也能支付得起。
如果不接受舒俞的条件,等年后回到了舒家,他要面临的便是暗无天日的劳作,吃不好睡不好,活得不像个人形……
他越想越恐惧,盘算了半天,有希望帮他的,也只有舒长洲了。舒长洲可是他的未婚夫,他那么喜欢舒长洲,长洲哥哥不会见死不救吧?
少年鼓气劲头,想去舒长洲居住的客房寻找他,房间却空空荡荡。舒长洲不在这里。
在乘风宗,舒长洲是客,他会去哪里?
他等了许久,四处张望,却终于从逍遥峰的通路,看见了舒长洲的身影。
林初霁的瞳孔骤然放大了。
为什么?
舒长洲急匆匆地背叛了他。
舒长洲回到住处,发现林初霁在这里,总觉得有些厌烦。他用自制力提醒自己,这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要对他太不客气。他于是淡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长洲哥哥以前对他,不会这么不耐烦的。林初霁眼眶乍然红了,赌着气喃喃道:“没事。”
什么事都没有。
他一个人闷闷地离开,回到房间内,借着这股劲头,给舒俞回了一封信。
信写到一半,林初霁的视线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滴到信纸上。
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靠得住。他原以为得到别人的宠爱,就能一直享受美好的生活……可那宠爱太短暂也太容易改变了。他们随时可能弃自己而去。
相比之下,坑害了他的舒俞,有着生意人的精明,反而显得眉目亲善。
即便是错的,即便这灵石本不属于他……他也要自己把灵石还上。
·
是夜。
鹿舟从浅眠中悠悠转醒,视线还有些模糊,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身边传来脚步声,灯火刹那间点亮,映出他还有些空洞的瞳孔。
柔软的绸巾,在他的额角轻擦。过了几息,鹿舟恍惚回过神来,思索起方才察觉到的东西。
“与天道沟通时,有时会受到意料之外的感召,这是正常现象……师尊感觉到了什么?”裴景湛声音轻柔。
鹿舟回想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很快又转为舒缓。
“我感觉到了……死劫的到来,就在最近的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他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道,“好似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想不起来更多,便不要去想了。太伤神。”裴景湛帮鹿舟轻轻按揉额角,舒缓精神的紧张。
“嗯……”鹿舟轻轻闭上眼睛,安心地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裴景湛身上,脑海中的念头逐渐成型。
现在是腊月,还有月余,便是除夕。
最近的、万物复苏的时机,便是明年的春日。
离死劫的降临不远了。
那么想必,这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乘风宗,接下来的月余,也会开始风起云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