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哼着小曲儿,“现在还不好说,阿姐可有来信?”
武双,“郡主那边还没消息,世子也不用太担心,北漠现在各自为政,主攻北国还没有进犯大盛的意图。”
苏衍,“不尽然。陛下派邵天涯援助北国就想联合北国共同抵御北漠,大盛虽是繁荣,可是兵力远不如从前,如今又折了莫家军,雪上加霜啊。北漠悍匪多骑兵,大盛的军队中唯有莫家军和雍凉军能与北漠一较高下,可惜莫家军在惠山之战中全军覆没,如果雍凉再遭受重创大盛可真就岌岌可危了,你修书给阿姐让她小心着北漠悍匪。”
武双偷瞄着苏衍,“世子,您想回雍凉吗?”
苏衍随手揪了一枝梨花,扯了几片放嘴里,苦的,“回得去吗?陛下不会放我回去。”
武双,“三年前王爷去了,雍凉军由郡主接管,日后这安西王之位…”
苏衍,“阿姐也能坐安西王之位,她自幼跟随父王镇守雍凉,文治武功皆在我之上,她做安西王我没意见,我阿姐配得上安西王之位。”
雍凉好远,远得苏衍站在摘星楼都望不见,右手手腕好痛,痛得像整条手臂被砍下来一样。苏衍擡手,伤口明明已经好了,日常并没有任何影响,可就是再也挽不起大弓,舞不起银枪。
武双低下头不再说话,那个横扫千军如卷席的雍凉猛虎七年前就被砍去了利爪,锁在盛安这座金笼子里再也回不去了。
苏衍笑着,即便心里血流成河,千疮百孔,痛得他生不如死,可他依旧笑着,“武双,你去看看城里哪有卖桃树的,寻几棵回来。”
武双不明白,“世子您怎么又对花木感兴趣了?”
苏衍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把人家的桃树砍了不需要赔啊?”
武双委屈,“给钱,买桃树也要花钱。”
“是你弄坏人家园子里的桃树,这钱自己出。”
武双,“这不是您让我去试探的吗?”
“我让你去试探可没让你砍人家的树,于情于理这钱也算不到我头上。”
武双,“于情于理这钱也得您出,我的钱都用来给您贴补丁了,前天您喝醉砸了东坊古玩店门前的瓷瓶,一百两我赔的。大前天您夜里骑马横冲直撞踢了百味斋的盆栽,二十两还是我赔的。我娶媳妇的钱都给您贴补丁了,现在您要博美人一笑买桃树,这钱还要我出,您干脆杀了我算了。”
武双越说越委屈,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行行行,我出,我出。”苏衍掏出银子丢给武双,“明天,我一定要看见桃树。”
武双也不抹眼泪了,“世子放心,有钱金的都给您弄来。”
“赶紧滚!”苏衍踹了武双一脚,勒马回安西王府。
幽兰居,兰雪靖坐在房檐下的阴影里,春光明媚不热不冷,正是怡人的时候,他却宁愿呆在阴影里。胡杨把砍掉的桃枝用绳子绑上,以为这样就能和原来一样,就是绑得奇丑无比,颜色各异的绳子,歪七扭八的桃枝。这棵桃树好比人,扭断了四肢再接回去,诡异又扭曲。亦如兰雪靖此刻的眼神,南国三尺春光暖,暖不了北国冰封千里的心。
兰雪靖翻着新安变法案的卷宗,新安变法是以翰林院学子为首,推崇科举入仕,反对世家世袭垄断,变法维持了十一天,因为出了叛徒惨烈收场。有个叫赵广言的学子被查出是妖僧悟真之徒,五年前天诚寺僧侣悟真散播谣言,煽动学子罢课讨伐丞相晁音奸相误国,枉杀忠良。最后造成百余寒门学子被辅国司爪牙打死,悟真凌迟。
世家借着鼓吹新安变法的学子中有悟真之徒为由,将改革入仕之法污蔑成妖言惑众,蛊惑人心之行径,在世家的不断施压下,翰林院和莫白桑成了背锅之人。其实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莫白桑是太子伴读,推行新安变法无疑是东宫主导的,就连皇帝都是默许了的,可是大盛朝堂早已被世家渗透,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保太子,皇帝只能让莫白桑做了替罪羊。
兰雪靖翻卷宗的动作轻柔,可是每看一页他眼里的风雪就又冷上一分,直到彻底没了温度。
柔柔的阳光照在兰雪靖素白的靴子上,他缩了缩脚,整个人停留在阴影里。他不喜阳光,更不愿沾染任何暖意。胡杨还在乐此不疲地接着桃枝,院子里多了几棵奇形怪状的桃树,张牙舞爪,丑得兰雪靖不愿多看一眼。
“别接了,太丑了。”兰雪靖终于开口了,胡杨像一只做错事被训斥的小狗耷拉着脑袋,“主人不开心。”
兰雪靖合上卷宗,“没有。”
胡杨跑过来跪在兰雪江脚边,头靠在兰雪靖的膝上,“主人不开心。”
兰雪靖苍白地仰着头,眼神扭曲狰狞,像披着美人皮的妖魔,“开不开心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上就要有人不开心了,他们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胡杨用头蹭着兰雪靖的膝盖,“主人不开心,阿诗雅也会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