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熙照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苦涩,不忍再看兰雪靖一眼,“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就不打扰宁王雅兴了。”
燕熙照头也不回地返回到马车上,他甚至都没注意站在一旁易容改装的苏衍。马车走远了,苏衍摇头叹息,“你恨东宫,可是太子比你更恨他自己,莫白桑是太子的伴读,二人情同手足,情谊深厚。莫白桑下狱后太子不惜跪在御书房外把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也要换莫白桑一命,他并非把莫白桑当自己的替死鬼垫脚石。太子殿下真的倾尽了所有办法想救他,可惜……”
兰雪靖提着河灯没有做声,“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苏衍,我真的好嫉妒你们,你们都见过他,和他有着交际,可我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亲,连一面都没见过。苏衍,我好恨啊。”
苏衍,“改日我陪你去看看他。”
兰雪靖提河灯的手骨节泛白,“一座枯坟,我才不要对着一堆死物自言自语。”
声音都颤抖了,可兰雪靖脸上还带着笑容,可悲可叹,顾影自怜的画皮连悲伤都要藏着,“不要了,都给你,我要回去睡了。”兰雪靖头也不回地往质子府跑,他不想在街上流泪,他讨厌流泪,眼泪不会改变什么,只会显得自己可怜。
燕熙照的马车驶向皇宫,盛安城的夜市十分热闹,莫白桑死后他再也没逛过夜市。方才只想撩开帘子透透气就见兰雪靖提着河灯,那一刻燕熙照不顾身份地跳下来马车,崴了脚都不自知,他好像见着莫白桑了,疯了一样要抓住他。如果兰雪靖还是那头银发他不会认错,可黑发的兰雪靖他恍惚了。
只是一时的错觉,这错觉在漫长的深夜会变成刀子,刮得燕熙照生不如死。莫白桑是天上的月亮,在波云诡谲的皇城为他照亮了无数的夜晚,如今他的月亮陨落了,燕熙照再也看不见一丝丝的光亮。
燕熙照无力地垂着头,他的月亮再也不会回来了,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执意变法,燕熙照一拳一拳锤着胸口,悔恨快把他吞没了,如果可以重来多好。
马车外歌舞升平,人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今夜这座城仿佛只有燕熙照一个伤心人。
安西王府,苏兮荷在舞枪,嘉良帝把夫婿候选名册送来了,真是比他选妃还上心。苏兮荷银枪扫起一阵刚猛的风,把她的至亲困在盛安城腐朽,如今还要左右她的婚姻大事,分割雍凉的兵权。苏家世代忠良,何时有过不臣之心,可惜君不信啊。
“郡主!”莫飞鸢提着食盒而来。
苏兮荷收枪,“莫将军怎么来了?”
莫飞鸢见到苏兮荷眼睛是亮着的,“郡主赠了我莫邪剑,我娘知道后做了些点心命我送来,还望郡主莫要嫌弃。”
苏兮荷放下长枪推开食盒,“桃花酥,我在雍凉可馋了,可惜雍凉没这点心,让老夫人辛劳了,代我谢过老夫人。”
苏兮荷迫不及待地拈了块,“好吃。”
莫飞鸢,“都是郡主的,慢些吃。”
苏兮荷与莫飞鸢并肩而坐,“莫将军你想过成亲吗?”
莫飞鸢迟疑了片刻,“我……”
苏兮荷仰头望着满天璀璨的星辰,“飞鸢,我不想成亲,女人这辈子最终的归宿不一定是成亲相夫教子,我不想走这一条路,男儿可以为志不成家,女儿为何不可?”
莫飞鸢睁大了眼睛,她生平第一次听到这话,无比的震撼却又莫名地直戳心头,“可以不成家吗?”
苏兮荷仰天笑着,“可以,男人可以女人为何不可以,我苏兮荷想一辈子和大风黄沙为伍,自由自在,天高海阔任我飞任我闯。干嘛找个男人家长里短地自寻烦恼?”
莫飞鸢沉默着,可以这样吗?真的可以这样吗?又为什么不可以这样?莫飞鸢的眼里有了光,“天高海阔自由飞,郡主是凤凰当然可以高飞。”
苏兮荷握住莫飞鸢的手,“你也可以高飞,你是自由的鸢不是一根线牵引着的纸鸢,只要你想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束缚你。”
自由的鸢,不是一根线牵引着的纸鸢,这话莫白桑也说过,“我阿姐是高飞的鸢不是风筝线牵着的纸鸢,只要你想广阔的天空任你自由飞翔。”莫飞鸢红了眼睛。
苏兮荷发慌,“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莫飞鸢擦去眼角的泪摇摇头,“斐青也这么说过,我从前总说他离经叛道,如今想来是我太迂腐。”
苏兮荷,“莫公子惊才绝艳,可惜上苍不怜,遭了歹人毒手,天理昭昭,我相信总有一天那些人会为此付出代价。”
莫飞鸢攥紧拳头,“是,我莫飞鸢一定会等到他们为我阿弟偿还血债的那一天。对了,怎么没见着世子。”
苏兮荷咬牙切齿,“他哪里还记得回家,恨不得住在……”
“阿姐我回来了!”苏衍卖乖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