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音不似朝堂上的强势,反而像个和蔼的老人,“我入仕的时候也是怀着一腔报国的热血,可大盛的官场早被世家腐蚀烂了,入了官场就等于踏入了泥沼里,独善其身根本站不住脚,明哲保身更不可能,若想在官场立足只能跟着一起腐烂。世家不除,大盛这座高庙早晚会倾倒。”
苏衍突然意识到,晁音或许一直都是和嘉良帝站在一起的,不然无权无势的嘉良帝不可能坐稳江山,就算当时有苏青山,可以当时朝中势力,晁音要架空他轻而易举。晁音的目光和蔼了很多,疲惫的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是不是觉得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甚是可笑?”
晁音自嘲着,“五年前,也是这个时候,天真热啊,街头巷尾开始流传一首歌谣,北有高楼,囚一佳人,名唤瑶姬,父妻子承,一儿一女,好字成双。女儿艳动天下,灿如朝阳,可与日月争辉,儿子天之骄子,一代君王。瑶姬瑶姬,瑶池仙女,两代君王为之倾倒。”
五年前,盛安城坊间开始流传这首歌谣,很快传到了嘉良帝的耳朵里,他的身世见不得光,若是给世家知晓了去,他们群起而攻之,大盛的江山怕是要不稳了,他叫来了晁音,于是两个合计了一下。晁音找了个假和尚以悟真的名义招揽信徒,让他们来闹事,到处散布晁音奸相误国的谣言,很快大理寺在明面上抓捕散布假谣言的人,而辅国司和密卫署在暗中清缴悟真的势力,杀悟真的人充数,血流成河。
大理寺抓了很多人,晁音那个时候才发现这个悟真很狡猾,从未真正露过真容,他每次招揽信徒都让替身代行,当时大理寺单是替身就抓了七个,最后处死的那个也不是悟真本人,晁音也是在他死后才明白的,真正的悟真还逍遥法外。
这些年他们未放弃查找真正的悟真下落,不过自打那以后悟仿佛人间蒸发,没有一丝丝痕迹。直到年初最近,嘉良帝盯上了南琴。
“南琴?”苏衍挨着兰雪靖坐下,朝他挑了挑眉毛,就是因为南琴他才在辅国司地牢呆了几天。
兰雪靖心虚地笑笑,他有预感,苏衍肯定要跟他翻这笔旧账。
晁音,“先帝当时没说,说等有了消息再来告诉我,可谁知南琴死了,你还被诬陷杀了他,最后入了狱。最后我听说这件事不了了之了。”
苏衍又看了一眼兰雪靖,最后不了了之是兰雪靖的手笔,没想到南琴身上牵扯那么多。
苏衍,“既然先帝早早注意到这个南琴,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还栽到我的头上。”
晁音,“南琴死后我查了查他的出身,虽掩饰的很好,可还是能查出一些端倪。唉,天盛帝当年干了很多荒唐事。”
苏衍一顿,“天盛帝?”
晁相痛心地摇摇头,“天盛帝早年也是个励精图治的君王,最后……我依照南琴的年纪和生辰查到一些事,往前推算大概能知道一些事。天盛帝晚年昏庸,竟抢人臣子的妻子。有次见着兵部尚书的夫人生得貌美,竟不顾君臣之情直接强抢了来,那尚书气绝而亡,而那位妇人进宫没多久就被冷落了,天盛帝就打发人出宫去了,后来那妇人回了老家。南琴死后我打听到他的老家,和那位尚书夫人是同乡,也是来自灵州卢县。探子来报,那妇人回乡后深居简出,大概一年后宅府传出了婴儿的啼哭,五年后妇人病亡,她五岁的儿子下落不明。”
苏衍擡眼一顿,“南琴是?”
晁音笑而不语,无需多想,南琴是天盛帝的儿子,如果是真的,嘉良帝必然不会留他。那么如果南琴知晓自己的身世,多年潜伏宫中,加上他手眼通天的本事和不计其数的暗桩,毫无疑问他要夺位。这么多年在嘉良帝眼皮子底下建立自己的势力,想想就让人脊背发凉。
苏衍,“晁相,你为何要和盘托出这些事?为何不以这些事要挟当今陛下可保你晁家?”
晁音大笑一声,“晁家早已不是当初的晁家,若是放任世家继续横行下去,大盛就要倾倒了,如果能为大盛刮骨疗伤,晁音愿意做钉在史书上的千古罪人。”
晁音的目光坚定而清明,他权倾朝野,很多人开始攀附他,形成了庞大的官场垄断,但若是晁音一倒,所有依附他的势力也会被连根拔起。主动踏足污泥,成为污泥,让更多的污泥染到他的身上,那么除掉他的时候会带走全部的污泥。
苏衍起身,心里难以言说的痛苦,晁音和嘉良帝就是这么计划的,让晁音去吸食那些势力,等他们膨胀到一定程度一网打尽,牺牲自己和晁氏一族换大盛一个清明的世道。这份勇气和决心,在浮华的官场之上始终不忘初心,苏衍不由的钦佩。
晁音看向兰雪靖,“你和斐青是双生子吧。”
兰雪靖笑笑,“晁相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