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泉沉痛地点点头,“是,是我。南先生的命令,他说不能让尹康入盛安城。”
苏衍又倒了一杯茶,“尹康那份名册?”
“是我私藏起来的,当时我检查了尹康的尸体发现了那本名册,总感觉事关重要就偷偷藏了起来,可又不知道该交给谁。”
“所以你最后把名册给了莫白桑?”
“是,我发现莫公子在追查尹康的死因,况且他还是莫老将军之子,我想着名册在他手上兴许会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就偷偷把名册给了莫公子。”
苏衍轻叹一声,“那南琴可否知道你把名册给了莫白桑?”
宋泉迟疑了片刻,“一开始或许不知道,后来怕是知道了。”
南琴是个聪明人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他可否有问过你?”
“没有,一次也没有。”宋泉极为坚定。
苏衍笑了,南琴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说,这人的城府当真可怕,“宋泉,南琴必然也和你说过他的计划,能不能说说看他到底跟你说过什么计划?”
宋泉双手捧着茶杯,盯着茶杯边缘看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擡头直视苏衍的眼睛,“他常跟我说,其实,其实那个位置该由我来坐,这是我母亲交代他的,他总是跟我说,要去争取,可是……可是我真不曾想过,有些东西不是我该肖想的。后来我渐渐发现他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自己,他把所有人都当做垫脚石。”隐隐听得出宋泉话中的恨意,这份恨意是因为南琴杀了刘佳。
苏衍很明白,宋泉现在应该很想杀了南琴为自己的兄弟报仇,“所以你和他撕破脸了?”
宋泉摇摇头,随即又苦涩地笑了下,“他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在赵先生出逃盛安后彻底销声匿迹了。”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宋泉回忆着,那时候燕熙宸还活着,刚下令封了密道,南琴突然出现在宋泉家里,南琴易容成一个送菜老翁的模样,宋泉险些认不出,“先生要去哪里?”
南琴藏在一张老者的面皮下,一双眼睛晦暗不明,藏着不已察觉的狡诈,“陛下要封密道,我想他早晚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我先去避避风头。”
宋泉笑着,削果皮的手骨节泛白,南琴敏锐察觉到宋泉的杀意,他不慌,因为他很清楚南琴不可能杀得了他,宋泉将削好的果子放在南琴跟前,“先生要去哪里?日后我又该如何联系先生?”
南琴不慌不忙地吃了口果子,清甜可口,“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等风头过了我自会联系你,这些日子你小心行事,赵元初这棵大树兴许靠不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记得快些割席,免得祸水溅到自己身上。”
宋泉笑笑,敛去眼中的杀意,“先生所言我记下了,先生保重,待风波过后静候先生回来共谋大业。”
“好,我会回来的。”南琴气定神闲,即便在宋泉的宅邸他也不害怕,因为他出行有高手相护,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宋泉。
茶已经凉了,苏衍没有再添,“所以那是你最后一次见南琴。”
“是,听说他要避一避风头,我当时起了杀心,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躲在何处。”
苏衍,“你为何想杀他?”
宋泉笑了下,难掩心中之恨,“他没有告诉我……,我还有一个兄弟尚在人间,还受了那么多苦…”
宋泉难掩愧疚,他和刘佳有过几面之缘,总觉得莫名的熟悉,后来才知那是自己在世间唯一的血亲,宋泉后悔过无数次,为什么没有早些认出,为什么至亲就在眼前他会认不出,宋泉盯着冷了的茶水红了眼睛。
苏衍也很是同情,他能理解,兰雪靖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宋泉比兰雪靖幸运一些,至少他们还是见过的,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瞬间。
雨下大了,屋里多了些潮气,苏衍重新添了茶水,“如果你发现南琴的踪迹不要冲动,记得通知我。”
宋泉,“一定。”
苏衍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这些年你是否在熊宗肃那里?”
宋泉心里更为苦涩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熊宗肃的孩子,他也视熊宗肃为父亲,直到南琴出现,一切都变了,南琴以宋泉的生命要挟逼得熊宗肃谋逆,搅乱扬州,熊宗肃至死都不知道宋泉根本不是他的孩子,那年熊宗肃冒死返回盛安城,昌隆帝用计卸掉了他的兵权,临走之际南琴将宋泉托付与他,告知宋泉是他和庄德太妃的儿子。谁会想到,一切都是南琴和庄德太妃设的一个局,一个套住熊宗肃的局。
苏衍仍记得熊宗肃至死都不愿意说出谋反的真相,他在用命护着宋泉。南琴肆意践踏别人的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人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
苏衍喝完了最后一杯茶,“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别让他们失望。”
宋泉愣了下,泛红的眼眶干涩得难受,最后沉默地点点头。
苏衍送走了宋泉,忙赶去看兰雪靖,刚到门口见兰雪靖披着外衫站在窗前朝他笑,苏衍眉头又蹙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