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住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有他的心灵与灵魂。
紧接着,他又反问道,“悠觉得,我为什么要眼睛遮住呢?”
“不知道!”
一之濑悠马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有些烦躁。
害得他那么担心……啊呸,担心个屁。他才不担心太宰这家伙呢,变成什么样都不关他的事!
一之濑悠马磨了磨后槽牙,声音愤愤:
“啧,那你身上缠那么绷带又干什么?反正肯定和眼睛一样,根本就没有事吧。”
“啊,身上啊……”
太宰治低吟片刻,忽然伸手握住了一之濑悠马的手,然后拉起摁在自己脖颈的绷带上,轻笑着说道:
“那,悠自己确认一下吧,我身上的绷带下,到底有什么。”
他的指尖刚好垂在黑发少年的微微凸起的喉结上,每一次说话连带着喉结都会轻轻发颤,微妙的痒意从指尖蔓延开来。
“没关系的,”
“如果是悠的话,可以看哦……”
太宰治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诱惑。
一之濑悠马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液,手指颤颤巍巍地勾住绷带的边缘。
「——不可以」
「——不可以扯下来」
脑内似乎有一道警报拉响,声音尖锐地警告着他。
一之濑悠马心中一惊,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太宰身上的绷带
或许这个答案,自己就不应该知道。若是知道了「真实」,那一定会被名为「太宰治」的「厄运」缠上。
一之濑悠马深呼吸一口气,表情有些僵硬,强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说道,
“我可没兴趣看男人的身体。”
“……是吗。”
太宰治看上去有些失望,倒也没继续纠缠,而是放下了手。
“好了,赶紧闭眼睡觉吧。”
一之濑悠马憋了一口气,翻身背对着太宰治,刚刚闭上眼睛,结果又听见这烦人的家伙轻声道,
“呐,和我说说话吧,悠。”
一之濑悠马刷一下睁开眼睛,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快要从突破皮肤蹦出来。他没有动,更没有回头,而是用沉默作为了自己的回答。
太宰治睫毛颤了颤,像是蝶翼般轻轻扑扇着,
“或者…只是听我说说话也好。”
一之濑悠马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却也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还是没回答自己,但从对方的呼吸频率中还是能听出来,对方暂时还没有准备入睡。
太宰治笑了笑,上扬的嘴角又很快垂下,眼中闪过一抹悲哀的暗色,像是夜晚的河流,安静地流淌。
“我曾让人回过青森,打听兄长大人的事情。”
一之濑悠马身体一僵,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太宰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说着话,看上去并不在意对方会是什么表情。
“但是兄长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们说,兄长大人忽然生了重病,病情恶化极快,没过两天就去世了。”
“但是,我知道的。兄长并不是因为生病而去世的。”
“兄长大人虽然身体文弱,但却也从未生过大病,偶尔的咳嗽风寒也很快会痊愈。这样健康的人,怎么会突然染病去世了呢?”
“所以,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是谁杀死了兄长呢…”
背后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紧接着带上了浓浓的悲凉。
“——是我哦。”
一之濑悠马没有看见,那双鸢眸失去了焦距,变得漆黑空洞,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悲伤、绝望、痛苦、脆弱……化为一只只扭曲变形的手臂,拽住了太宰治的身体,一点一点将他拖向泥沼。
“是我「杀死」了兄长呢……”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让兄长遭遇如此悲惨的结局。他只是、只是想斩断那个人的希望,堵死一切的退路,迫使他不得不跟着离开,就算迟到一点也没关系,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着那人狼狈地逃向自己。
卑劣也好,扭曲也罢。到时候他就可以抱着兄长的腰,微笑着告诉他没关系,他们两个人终于可以一起离开,去哪里都没关系。
可那个时候的太宰治还是过年轻,再怎么天资聪慧,也不过是个处事青涩、不够成熟的孩子。
他没有想到自己堵死的退路,反而成为对方的绝路。
他错误估计了津岛家的残酷与冷血,即便是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在「处理」的那一刻也能毫不眨眼,没有任何怜悯与仁慈。
一之濑悠马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游戏失败之后,系统是怎么处理玩家的身体;津岛家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在自己离开上一周目的那瞬间,便已经毫无关系了。
被杀死的人是「津岛悠」,不是「织濑悠」,更不是「一之濑悠马」。
他只是没想到,即使玩家已经离开了游戏,游戏世界依然继续往下运转着。
——那是说明,这两个周目的世界是同一个,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而且,上一周目的「身体」也是真实存在过的!
这个可能性让一之濑悠马心脏骤停,呼吸也顿住。
——与其说是「身体」,倒不如说是「容器」。游戏系统并不是直接将「玩家」放入副本之中,而是先在「游戏世界」中创造出一个真实「存在」、但是缺少灵魂的容器。
被创造出的「容器」最开始会按照系统输入的程序运转,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般执行程序,这便是身份卡的由来。
直到「玩家」进入「容器」后,才开始真正的游戏。
——就仿佛创造出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一般,这只有「神明」才做得到吧。
当然这只是一之濑悠马自己的猜想,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推论对不对,只是现在过大的信息量让他的脑袋变成一片浆糊。
然而太宰治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毛骨悚然。
“但是,我却又在擂钵街遇到了悠。”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下来了。真的吗?我是在做梦吗?——世界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存在吗?”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某个躲藏起来的异能者用的异能力,但你也应该知道的吧。我的「人间失格」可以消除一切异能力,连创造幻象的机会都没有,触碰了你之后,你也并没有消失。”
“即便如此,我还在心存质疑,但同时也怀揣着那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希望——如果是真的呢。”
“直到悠醒过来之后,我更加确认自己的答案。”
“——真的是悠啊。”
“为什么这么确认?有什么证据吗?”
一之濑坐起身,冷冷地盯着身边躺着的太宰治。而少年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跟着一起坐起了身。
房间的窗户没有关上,敞开着仍由夜风吹进房间,扬起两人相似的柔软的黑色发丝。
“我是不会认错的,悠的灵魂很温暖啊……”
“灵魂?”一之濑悠马咬着牙,眼神冰冷,藏起其中的紧张,“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算不上是证据。不过是你唯心主义的想法罢了。”
“——我去了兄长大人的坟墓。”
悠马一愣,墨色的眼眸一点点睁大,充斥着难以置信。
“你这家伙,难道说……”
“嗯,就是悠想的那样哦。幸好津岛家古板守旧,依旧维持着土葬的习俗呢。”
太宰治的声音越是冷静,越是让人全身寒冷。鸢色的眼睛之中充斥着平静的疯狂、扭曲、病态,以及一切阴暗负面的情绪,比最深的海水还要深。
他越是装得像是一个正常人,越是让人觉得他是个怪物。
“我挖开了兄长大人的坟墓,亲手打开了兄长大人的棺材……”
太宰治的声音停住了。
房间的空气像是被人摁下了暂停键,仿佛与空间融为了一体,凝固得无法喘息。
说不出的恐惧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掌,一点一点捏住了一之濑悠马的心脏,一滴冷汗顺着脖颈滑落,渗入衣领之中消失不见。
他咬着牙,在脑内几乎是用尖叫的方式呼喊着系统。
喂,系统。系统!你到底是怎么处理我上一周目的身体的!
【……滴】
【滴滴,滴】
然而,除了那如同在医院的急诊室中才能听见的各类仪器般的滴答声外,只剩下了电流窜过的沙沙声。脑内的系统似乎也像此时此刻的一之濑悠马的大脑一样,彻底死了机。
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垃圾系统!没用的废物!我要投诉你们啊混蛋!
一之濑悠马在心里连连骂娘。
然而,此时的太宰治脸上却露出了似笑非笑般,充满深意的表情。
“——你在和谁说话呢。”
“悠。”
系统:……麻了!一生之敌啊!
其实哒宰和悠的关系,应该是几个人之间最扭曲也是最阴间的。
某种意义上,两个人在上周目是互相残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