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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天(2/2)

那种冰冷,让向来元气的灰原雄都感觉到一阵寒意。

正当他不知所措之时,七海建人在心中轻叹一口气。

他的个子很高,站在做靠在柜子边上的男学生面前,也带着一股压迫感。于是,七海建人蹲下身体,一只膝盖着地。

“你是棒球社的吧。遇到了什么事的话,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会尽力帮你的。”

明明安抚普通人并不在咒术师的工作范围内,但七海的声音平静又沉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和波动,却莫名带给人一种安心感。

那个男学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金发陌生人,眼前不知不觉间一片模糊,发出一声动物般的呜咽的哀鸣。

“我……我……”

『他被‘欺负’了啊』

一之濑悠马眼神空洞,呆呆地望着哭泣的男学生,不知道看到了谁。一股莫名的恐惧与痛苦,将他吞噬。

忽然出现的失重感令他头晕眼花,无法喘息。

『快要想起来了』

『快要想起来什么了……』

在他的脑髓不断旋转呈现着旋涡,耳蜗嗡嗡轰鸣之时。男学生一边抽泣着,一边开始了自己的诉说。

日本校内的前后辈制度森严,尤其是在运动社团里,这种前后辈关系更加严苛——下级生必须绝对服从上级生的命令。

不止如此,发展到后来,甚至演变为一种随侍制度。一年级生们需要替学长们准备饭菜、洗衣服、按摩、跑腿……

“……高年级生们可以选择一名低年级生,作为自己的一对一的「奴隶」;只有那些像藤井君那样聪明的、将来充满希望的天才一年级,才能逃过一劫。”

“像我们这种没有人会在意的透明人,被揍、被骂、被欺负也只会被无视。”

“可明明,他们没有被选上正选,就不关我的事啊。为什么要把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有什么不满意的去找监督啊。”

“暴力、体罚、拳打脚踢,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被揍这件事我已经习惯了。反正他们当不了正选,只能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

“和高年级同住在一个房间,我只能跪坐着度过。被命令去拿饮料,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而摔倒,只会被学长们嘲笑是个废物;只有得到学长们的允许,我才第一次被允许瘫坐在地上。”

那个瘦弱的男生抱着自己的脑袋,声音颤抖着,哽噎着说道。似乎每一次回忆都会给他带来痛苦和折磨。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远远比不上精神层面上的折磨。

“禁止泡澡、禁止使用浴室的椅子、禁止用洗发水、禁止使用浴巾;不允许食用点心、不允许看电视、不允许阅览报纸……”

“我已经、已经那么努力在忍耐了啊!我已经在乖乖听话,像狗一样替学长们做这做那了。

可、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子折磨我……”

“是我的错吗?”

“是我做的哪里不够好吗?”

那个男生眼神空洞,抱着自己的手臂,像是失去自我般不断反复喃喃着。莫大的绝望将他吞噬包裹,悲伤像是层层叠叠的鱼鳞,不断地重叠,密不可分。

强.权像是捆在他们脖子上的狗链,驯服他们,勒得他们无力开口。无力反抗。

然而,经过一年级如此的对待之后,痛苦并不会结束。“之前我就是这样子过来的,你们也不能例外啊”,倚接着“传统”的名号,将暴力和折磨一代又一代的继承延续下去。

有些人无法忍受,在绝望的地狱中不断挣扎,干脆选择了放弃。

有些人忍耐下来,等他们升上高年级之后,受暴者成了施暴者,“奴隶”和“主人”的身份又重新发生了翻转。

高专的三人忽然明白,为什么这所学校里的咒灵为什么一夜之间如此之多。人类的负面情感。悲伤、绝望、痛苦、暴力……都是滋生诅咒的温床。

失去了结界的保护,所有的平衡都被打破,咒灵们便以指数般飞速增长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

灰原雄低声喃喃着,阳光开朗的他似乎一时间无法接受,光鲜背后却是如此鲜血淋漓的黑暗现实,一时间情绪有些低沉。

“向老师反应吧,如果他们出面,情况会改变的。”

“他们才不会管!而且就算管了,他们又能做到什么,那我要怎么办!”

那学生痛苦地喊着,掩面痛哭。

“我明明只是喜欢棒球,想要打棒球才来到这所‘日本棒球的顶点’的学校。”

“如果现在转学的话,二年级会被禁止出赛,那我只有在三年级的时候才能出场。只有一年,只有一年打棒球的时间。”

“但如果我留在这里,如果忍耐过去升入二年级的话……呜,这也没有可能了吧。”

“——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天赋。”

“如果我像藤井君那样是个天才的话,是不是也不会受到这样子的对待了?”

“再怎么努力,我都看不见希望啊……”

“不,不是我的错,这不是我的错。”

“全都是藤井的问题。”

男生忽然爆发出的情绪,即便是稳重的七海,此时也有些措手不及。

“……欸?”

「无法理解」

而激烈的情绪已经完全占据了理智,男学生咬牙切齿地,将自己受到的痛苦与折磨,裹挟着浓浓的恶意,尽数砸向另外一个无辜的人。

这种不明不白的愤怒与怨恨,令在场的所有人瞠目咋舌。

——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踢猫效应,将人性之恶剥露的淋漓尽致。

“凭什么那家伙能获得优待!”

“为什么天才不是我!”

“那家伙真恶心。每天闷声不吭的样子,在装什么牛逼啊。要知道这小子该吃的苦全都被我们承受了啊!”

“如果是我的话,如果我是藤井的话,就好了。”

穿着黑色制服的娇小少年站在他们几人身后,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却感觉他们中间相隔着另一个世界似的。

一之濑悠马冷眼旁观着,这种熟悉感,令他感到一阵恶寒。

『好冷啊,自己是在发抖吗?』

『明明现在还是春天吧,为什么会一直抖个不停?』

仿佛身处于一口望不见底的深井之中,井水冰冷刺骨,像是要将骨头里的骨髓也一起冻上。

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原本应该装着星海般亮闪闪的光芒,此刻却无比暗沉,空洞,仿佛失去了意识般没有任何焦距,凝视着虚空。

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话音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掉落在地上。

“你这混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一之濑悠马突然冲了上来,拎起对方的衣领怒骂。

“明明不好的人,是那群施暴者吧!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怨恨发泄到别人的身上!”

「那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承受别人莫名其妙的恶意」

娇小的黑发少年单膝跪在地上;一之濑悠马比那个学生略微矮了半个头,却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双墨色的眸子,咬牙切齿地想要朝他的脑袋来上一拳。

那学生本能地擡起手挡在眼前想要保护自己的脑袋,却看见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发少年,原本一直淡漠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洞,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

『‘全部都是你的错!一之濑悠马!’』

『‘只不过拿了块奖牌,有什么好得意的。’』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也不会被那群家伙欺负,你知道这一年来我替你遭受了什么吗!’』

『‘……全部都是你的错。’』

『‘这是我的报复。’』

『‘——咚。’』

『血。好多血。』

『像是盛开的红椿花,一朵一朵连成一片,最后变成一片红色的海。黑色的眼珠像是花蕊,死死地盯着自己。』

『学生的尖叫,大人们慌乱的呼唤,救护车的警笛。』

好恶心,好想吐。

胃部翻涌上来的酸味,让一之濑悠马松开了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他仿佛掉入了一片泥沼,周围空无一人。

身体越是挣扎,越是陷入无底的泥沼。明明他拼了命的往外面爬,可那漆黑却不断淹没了自己。从腰到肚子,从肚子到胸口,然后是脖颈、下巴、口鼻、头顶,只剩下不断挣扎的手指。

「——我、真的没错吗?」

到了最后,连手指都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虚无,一动不动的泥沼表面。

“悠、悠学长?”

灰原嗫嚅着嘴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然而在得到一之濑悠马的回应之前,那个学生忽然睁大了眼睛,瞳孔缩小成一点,瞪着三人身后身后,嘴巴张着许久都合不上。

“啊……啊啊……”

“什、么……”

灰原雄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一股裹挟着浓浓恶意的咒力,自身后朝着脑袋袭来。心脏仿佛停滞了一秒。

大脑在感觉到危险后,立即拉响了警报,嗡嗡声尖叫着提示他们危险到来,而此时,长期训练带来的肌肉记忆,也将身体本能拉到极致。

“咚!”

灰原雄立即将一之濑悠马推到一旁,紧接着抱住面前的学生,顺势在地上翻滚化劲;而七海作为近战人员,第一反应则是拿出自己那把缠着咒符的短砍刀,反手砍向身后尚未窥见原貌的咒灵。

钝锈的短刀并未砍到三七分割点,虽然造成的伤害远不及针对地方弱点处的暴击,但是也足够造成一定程度上的停顿了。

“前辈!”

一之濑悠马本能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弓,特制的箭矢立即附着一层淡淡的黑蓝色咒力,接下来是,“搭弓、拉弦、释放”—“搭弓、拉弦、释放”,不断重复,不断重复。

这些动作明明是刻在自己脑海中,成为肌肉上的记忆。

但是他却手抖了起来,银白色的箭头似乎分化成好几个,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好痛苦、

好恶心。

「——‘不想再碰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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