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餐饭下来,钟涧出的汗比做菜时候还要多,柯淮坐在那里就像是一根针悬在他脑袋顶上,仿佛时时刻刻会扎下来,将他捅个魂飞魄散。
晚上十点左右,这顿要命的晚餐才算结束了,柯淮帮忙洗干净碗碟之后起身告辞。
白禾远果然拎出来几个甲鱼让他带回去,又回头嘱咐钟涧:“哎你把你那个煲汤的秘诀写在便利贴上让小淮带回去,省得他弄不好喝。”
钟涧应声而去,柯淮看着他身影消失在玄关:“哥,家里家务事你做还是他做?”
“都是他做的,”白禾远奇异地看着他,“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该不会是你跟学弟在家务上有争执吧?”白禾远揶揄道。
“没……”柯淮无奈地说。
提到顾星丞白禾远像是又想起什么:“哎差点忘了,你给学弟捎一些小鱼干回去,我自己弄给医院里的小猫吃的,你带一袋。”
他折回身去拿,钟涧拿了便利贴出来,柯淮看一眼白禾远的背影,冷冷地接过,压低了声音小声说:“我不管你是做戏还是认真的,如果演就要演全套,哪天让我发现你对我哥不好,你就等着吧。”
说完他也没管钟涧的反应,没等白禾远拿来小鱼干,拎着几个甲鱼转身就走了。
心理医生说他这个人活得太绷着了,太过为难自己。他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容忍不了任何存在欺骗的感情关系,他宁愿挖肉去骨也要将戳人的那根刺拔掉,一如他对待自己跟顾星丞的感情一样。
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有多疼,医生说得没错,恢复记忆之后他过得远没有失忆时候轻松开心,现在的白禾远就如同失忆后的他,戳破真相带来的伤害他担心白禾远承受不了。
如果钟涧一直这样待他好,他愿意给白禾远和钟涧一个两全其美的机会。
毕竟实在没必要让所有人都一样痛苦不是吗?
更何况,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钟涧不是顾星丞。
车子还没开出小区白禾远的消息就追过来,问他为什么没等他拿小鱼干。
因为用不着了,他在心里回答,给顾星丞捎小鱼干?他更情愿给他捎过去一箱刀片,他们现在完全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见面并不会给俩人带去什么愉快的记忆。
“他不需要。”柯淮回。
分分合合数回,他都已经懒得解释自己跟顾星丞的关系了,不够心累的,反正什么关系日子久了他们自然能看得出来。
柯淮最近一直在拓展版图,打算投资几部电影,但人手不够,业务经理全派出去跑业务了,他只好自己上阵。
周六的晚上,柯淮终于得到大学同学的引荐,得以去赴娱乐圈名导陆盎的饭局。
陆盎是娱乐圈才气名气都一流的名导,手里资源很多,别说柯淮这种半只脚踏入娱乐圈的,就是完全不混圈的人也知道他的名气,这饭局很多人挤破头也参与不了。
临出发前,引荐的同学安定京给了他一份文件,上面是关于陆盎的详细资料。
“陆导的情况都在这上面了,你熟悉熟悉,饭桌上有能把握的机会就抓住,他这个戏想投资的人很多,估计不少娱乐公司都伸出了橄榄枝。”安定京说。
“我查过陆盎的资料,”柯淮扬了扬手中的纸,“不过还是谢谢。”
“果然是柯淮,我就知道你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安定京笑了笑。
话虽如此,但柯淮还是打开文件看了一眼,上面的信息大多都跟他助理查到的差不多,略微有几条大同小异。
看到亲属关系那一页,柯淮微微睁大了眼睛。
儿子:陆渐晖,24岁,就读于xx大学xx学院,研究生二年级……
他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真的是陆渐晖,信息全都对得上,小陈的调查里漏了这一项,而他也没有想过要从陆盎的家庭关系下手,竟然就这么给错过了。
安定京看他神情有异,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了?信息哪里不对?”
看到照片他哦了一声:“长得挺帅,你认识他?”
柯淮点点头。
“认识他还不好办,让他给你开后门啊,给他爸说道说道,这件事不就妥了。”
柯淮看着文件上陆渐晖的照片,短暂的激动之后颤抖的手微微镇定了下来。
半晌之后才“嗯”了一声。
“怎么了?”安定京是个人精,最擅长看他人的微表情,“你不乐意啊?有隐情?”
“嗯。”柯淮说。
“什么隐情?”安定京一脸八卦,“兄弟,你这可就不够仗义了啊,这圈子里,最重要的就是情报跟人脉,我都替你引荐了,你有事还瞒着我。”
柯淮手指在页面上点了点:“不瞒你,我知道的跟你这上面调查得差不多。”
安定京凑过去看他手指点的地方,上面写着,陆盎离异了,陆渐晖跟了母亲。
“那上面也还写着父子关系融洽啊,”安定京眼睛瞟着,“不是还写着经常带他出入饭局,有培养他进圈的想法吗?”
柯淮沉默不语。
他始终记得某个夜晚,他遇到姚越心情莫名低落的时候,陆渐晖那小孩儿为了安慰他,用揭开自己伤疤的方式来安慰他。
他也始终记得陆渐晖低下头略微落寞地说后来他爸妈离婚了,没有人知道他得了蛀牙这件事。
他真的要让陆渐晖为了这件事去跟他爸妥协低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