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丞,你先冷静下来,你听我说。”
顾星丞胸膛起伏迅速,他的双眼发红,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不这样就会有热泪忍不住留下来。
饶是柯淮,心中都忍不住一痛。
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如果双方都不冷静,那么今天这场谈话就没有意义了,也无法进行下去。
“我一开始,确实因为姚越才跟你分手,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介意他啊,介意到了恨你们两个的地步,介意到现在我看见他跟你在一起我都还觉得不适,我知道你们实际上没有什么,但我厌恶那些出格的心意和特殊的对待……”
顾星丞迫不及待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柯淮接过他的话继续说下去:“可是我不想继续了,我不想继续去猜你还会不会,也不想生活在这种猜忌里,没了姚越,还会不会有其他人。”
“我只爱你一个。”
“你只爱我一个,我知道你爱我,你为了救我差点把命搭进去,所以我才不想继续,我不想让你和我未来都生活在猜忌和争吵里,这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
顾星丞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他该说什么。
“而且你知道吗?这只是我们相处之中的一部分不合,其他还有很多,我们的观念和想法,我们的性格和身世,未来我们需要面对的东西都不一样,你需要承担一整个家族的大业,所以你会有今天的联姻,今天只是虚假的,哪天危机真的来临,你能真的不管你的家族企业就为了跟我在一起吗?就算你能,我也无法接受良心的谴责,而你不能的话,我也同样无法接受。”
顾星丞痛苦地皱紧眉头:“你不能用假设,和没有发生的事情来拒绝和否定我。”
柯淮摇摇头:“不管会不会发生,跟你在一起就会有这样的风险,而我想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家,简单的普通的爱人,我也不想去有不断猜测风险会不会发生的担忧,那样很累。”
“我们的性格,也不合适,你也知道,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我的心眼很小,我需要一个简单的爱人,而你需要的是一个温和包容你的人。”
“你不能定义我想要什么,我想要的人只有你。”
“但是我不想要你了顾星丞。”柯淮说。
顾星丞陡然安静下来。
“我们不要互相折磨了吧,”柯淮说,“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吧,我们之间真的发生太多了,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我可能都无法做回我自己了,我可能在对你发火的时候、吃醋的时候、争吵的时候,在有其他跟姚越相似的人出现的时候,或者你需要联姻相亲的时候,想起,啊,这个家伙曾经为我差点丢了命,我不能这样对他,我得退让,我得包容。”
“那样我就不是我了,我不会快乐,而我觉得你也不会想要那样一个我。”
顾星丞低着头坐在床上,他的身躯佝偻,住院这些天,他瘦了不少,以至于病号服穿在他身上都有些宽大,他显得有些颓败了。
他没说话,柯淮也不再出声。
“呵呵呵,”过了很久,顾星丞笑起来,“呵呵呵呵呵……”
有水珠一滴两滴落在被褥上,柯淮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逐渐泅湿的被套,他像一个没有情绪的麻木的机器般,没人能在他脸上读出表情。
“这么说来,是这场意外把你彻底地从我身边推开了。”
在他以为这场意外能把柯淮带回他的身边的时候,柯淮却因为这场意外而离开了他。
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柯淮很少跟他说起自己的想法,更加没有这样跟他剖白过自己的内心,所以顾星丞从来都是按照自己的理解去理解他的需求,因为那时的他很笨,所以总是一错再错。
在今天,他依旧理解错了。
在柯淮一遍遍跑去问医生他的伤情的时候,坐在他的身边给他读书念报的时候,喂他吃饭喝水的时候,甚至是吻他的时候,他以为柯淮要回到他身边了,可其实柯淮心里想的是应该要离开他了。
“我还能说什么,才能挽回你。”顾星丞问。
他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跟柯淮的声音一样古井无波了。
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说到这个份上的柯淮的决心有多强,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
果然,柯淮递出一把钥匙——是他住院后送出的他家的钥匙,同时站起来:“说什么都不可能了。”
“我们结束了,顾星丞。”
“今天之后,我不会再来这里,希望你能好好养伤,早点康复,如有来日,等一切平定下来,说不定我们还能再一起喝酒。”
顾星丞没伸手接钥匙,柯淮把它放在了床头的医疗柜上。
他走出病房门,似乎想起什么,又微微回头。
“对了,一直以来还没跟你说过这句话。”
“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曾爱我,助我,救我。
谢谢你,顾星丞。
再见了,顾星丞。
柯淮迎着北风走出楼栋,利刃一样的风刀刮在他的脸上,冻得人生疼,他恍若未觉,一直走到自己的车子前,从后视镜里瞥见自己麻木的脸时,才发现上面挂着几行泪痕。
他伸手一抹,泪水已冷,冰得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