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这次自己的确做得有些过,就打算久违地迁就他一下。谁想到他打了个电话过去,那边竟然还关机了。
气性这么大?
呵。
柯淮把手机一扔,爱气气吧,爱谁哄谁哄,反正他不哄。给台阶还不下,有病。
柯淮是个大爷脾气,有时候也挺没心没肺的,尤其是日子如果过舒坦了,他很容易恃宠而骄。他手机一扔,就直接洗漱上床睡觉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
他有起床气,不高兴地拿枕头捂住耳朵。
“谁大半夜敲门啊,有病。”
过了一阵那个敲门声还在继续,他挺了半晌,这才发觉被敲响的好像是他自己的房门。
他第一反应是敲错门了,压根没理,打算继续睡。
然后手机就响起来了。
“卧槽。”他烦死,看也没看接起来就骂,“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吗,谁啊大半夜的。”
“是我。”那头说,“开门,我在你房门口。”
谁?在哪儿?
他猛地把脑袋从枕头里拔出来。
顾星丞?!
“你在哪儿?”他惊道。
这么晚了,顾星丞说他在哪儿?
他震惊地过去开门,瞪着眼睛看着外面一脸风尘仆仆的男人。还真是他。没有行李箱,只背了一个背包,眼下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像是两天没睡了。
“你——”
一个字没吐出来,他就被顾星丞推进了房间里,那一瞬间,他先闻到的是一股呛人的烟味儿,还没开口说的话一张口就变成了:“老天,你身上这什么味儿啊。”
然后下一句是:“啊,等等等,放松,放手,你勒得太紧了。”
他感觉自己难以呼吸,顾星丞正在用一种要仿佛将他勒进身体里的方式在抱他,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他艰难地大叫:“哎哎哎,停停停,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一秒变成尖叫,因为顾星丞忽然扭过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啊!!!”柯淮疼得一瞬间眼泪都飙出来了,他疼得破口大骂,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地将顾星丞搡开,真的怒了,“你他妈有毛病吧顾星丞!你属狗的吗!一出点什么事就咬人!这不是能够开玩笑的好吗!”
他疼得想捂自己的脖子,又不敢捂,龇牙咧嘴地找镜子去看,应该是没流血,但是有血印。他真是服了,明天怎么见人啊。
本来还有点心虚,现在全变成怒气,他在卫生间骂骂咧咧地拿酒精湿巾擦了擦,就这么短短一瞬间伤口就肿起来了,他气死,冲出去准备大骂一场。
出去了忽然发现顾星丞还以那个姿态站在那儿,以那个被他推开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低着头。
房间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他站在黑暗中,仿佛静止了,全身都洋溢着浓厚的悲伤的气息,仿佛一只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
柯淮还没骂,发现他面前的地板上银光一闪,似乎掉下来一颗水珠。
柯淮震惊,不确定,弯腰过去看看,又掉下来一颗,砸在地板上。
他又震惊又无奈又无语,连气都闷住了:“不是,你至于吗?一个大男人,就为这点事儿哭鼻子,还连夜赶过来,我又不是不回去了,我不说了我出差吗。”
“你真的只是出差吗?”
“什么?”
“你真的只是出差吗。”男人的声音挺低沉。
听清楚之后很无语:“不是,我不是出差我来这里喝西北风浪费机票钱?”
“不是因为知道我见到了姚越,你生气了吗,你不是来这里冷静的吗?”顾星丞终于擡起了头,眼睛里都是不确定的光,“我以为出差只是你的借口,你冷静下来还是觉得没法过去,不想要我了。”
“都什么跟什么啊?你见了姚越?”柯淮皱眉。
“你不知道?”
顾星丞疑惑地瞪大眼睛:“他不是给你打电话了。”
柯淮这才想起来,未接里好像确实有姚越的来电,还有那个大学室友的,但他没怎么在意。
他皱眉道:“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跟姚越有什么关系。”
顾星丞看了他半晌,发现他居然是真的不知道之后,才一边紧紧地盯着他的反应一边把事情说了。
说来也是很巧,顾星丞他那个大学室友找他居然是为了借钱,他赌博欠了高利贷,想让顾星丞帮他一把,因为之前一直约不出来他,所以室友还把姚越给叫上了,以为有姚越在中间帮忙会好说话些。
然而没想到,自从上次珠宝店偶遇,顾星丞落荒而逃后,姚越似乎就有了点自知之明,又或许是他日子过美了,也终于知道组建一个家庭的可贵。总之他听完后觉得这个事情不该由他来帮忙说情,他知道顾星丞现在都听柯淮的,就觉得应该由柯淮来决定,于是当场就给柯淮打电话了。
室友一想也是,于是也给柯淮打,顾星丞当时因为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姚越而心烦出去抽烟,从外面抽完烟回来,知道姚越在给柯淮打电话他吓得心脏都停跳了。
然而制止是制止了,他不知道柯淮到底接没接,也不知道姚越到底跟柯淮说没说上话。因为在这不久,他就接到了柯淮的短信,信上柯淮说他要去出差了,勿念。
短又冷酷的几个字,时机凑得那样巧。偏偏这个是顾星丞无比害怕的心结,他慌得失去了判断力。
他以为柯淮接到了姚越的电话,受到了刺激,知道他又出来私下跟姚越见面,于是觉得还是无法接受过去的心结,出去一个人冷静地待着了。
在打不通柯淮电话的那十几个小时,顾星丞度秒如年,他快要急疯了。他又怕又焦虑。
他担心柯淮冷静下来之后发现他们还是分开的好。他担心柯淮真的不要他了。
那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被柯淮拒他千里之外的那一年,那些黑暗的时光里,柯淮也是这样,拒绝跟他沟通,把他关在心墙之外,不接受他的解释。他无论怎么伸手,似乎都没办法离他更近一点。
那十几个小时他的情绪千变万化,一秒钟都没有停下来。
先是害怕,然后变得悲观。他想,现在终于要梦醒了吗?他终究还是要失去柯淮吗?做了这么多之后,他们还是有缘无分吗?
再继续打不通,他多了涌上来的委屈。为什么不听他解释就走了,为什么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为什么他还是可以说放手就放手,这一次他还是没能真的打动他吗,做了这么多也还是无济于事吗。
最后变成扭曲地执着,他一定要找到他,他要找到他。
他两天没睡,靠香烟提神,最后打通柯淮的电话后订了航班连夜追来这里。
“我真的以为你不要我了。”顾星丞忐忑又破碎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确认,“你真的是来出差的?”
听完他一连串乌龙的解释。柯淮也想来根烟了,靠在墙边,不知道该觉得无语好,还是该觉得荒诞好,他又想笑,然而又笑不出来,他想骂他笨得失智,然而又骂不出口。伤口还很疼,火辣辣的。
最终他很轻地扇了他一巴掌:“傻逼。”
他看见顾星丞的眼睛,惶惑的小狗狗一样,充满了忐忑的不确定,擡眼望着自己。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种?”他轻轻地问。
他扇完,又摸了摸被他那边被扇的脸:“疼吗?”
顾星丞沉默地摇头,又不确定擡眼看他。
柯淮说:“疼点才好,你才知道长记性,抽那么多烟,怎么没抽死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就知道急,没去我公司?噢周末。”
“那至少也问问我爸啊,哦这个项目流程好像还没走到他那,他不知道。”
“哎,”他叹了口气,“总之下次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先别急,先问我,”柯淮捧着他的脸,语气成得上温柔了,“都一起走了那么远了,你觉得我是那么轻易半路退缩的人?”
“我才活了不到三十年,一小半辈子都搭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再做让我气不过的事,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躲起来伤心,怎么也要持刀劈死你来个血溅街头。”
顾星丞在他掌中呼吸,笑了。
笑着笑着又哭了。
柯淮轻轻抱住他:“哭什么,傻逼。”
顾星丞像只大狗,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用脸贴着他的脸,蹭来蹭去,开始亲他。
柯淮忽然觉得不对。
“哎,等等,别舔别舔,那里你刚刚才咬过啊,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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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刘部长去敲门的时候,前来应门的是那个顾氏集团的总经理,他十分地震惊,也就一晚上没见,这位顾总到底从哪里蹦出来的?
现在这位对柯经理的管制已经到了出个差都要跟着了吗?还是连夜打飞的跟过来?
恐怖如斯!
柯经理这过的到底什么日子啊这是!刘部长狠狠地震惊了。
他尴尬地笑:“那个……”
“你们经理还在睡,别吵他,我跟你去看工厂。”顾总说。
他很有上位者的威严,说话让人不自觉地想服从,刘部长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啊不对啊,他懂他们这行吗?
顾星丞已经关上了门。关门的那一瞬间刘部长不小心瞥到了里面一眼,大床房上,他们柯经理露出半个红痕点点的背,头埋在枕头里睡得挺好的。
啊红痕?
上方传来杀气有如实质的目光,刘部长把头一缩。
淦,这位压迫感好强。他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出差回来后,柯淮有三天没去上班。
他恢复上班后,没人再敢安排他再去出差了。
自此一年后,柯淮都没机会再去出一次差。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