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顾不上问,就忽听得丈夫书房里传来声响。
她连忙过去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芸丫头,你这是在做什么?”
姜芸擡头看了一眼,见是刘氏,虽然不喜却依旧应了一声,还笑着解释道:“我奶叫我和我阿爹回来住,自然要把这屋子收拾收拾。四婶婶别担心,这屋子里四叔的东西我一会儿一样都不少地送到你屋里去。”
刘氏闻言难以置信地转眸看向姜老太太,见她不劝阻,想来姜芸说的是真的了,顿时怒道:“芸丫头,这是你四叔的书房,你如今给他搬了,岂不是耽误你四叔读书上进?”
一边说着,刘氏还不着痕迹地朝姜老太太的地方看了一眼,果然见老太太愈发坐立不安。
这么些年下来,刘氏已经摸清了“姜涛考取功名”就是姜老太太的全部念想。
只要牵扯到这件事,姜老太太就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刘氏能想到的,姜芸又怎么会想不到?
姜芸立刻扬声道:“是啊,不过比起一间书房,还是钱更重要,四婶婶您说是不是?这要是没了银子,四叔连书都读不起了,那要书房又有何用?”
姜芸说这话时神情随意,似乎是在跟刘氏聊家常,然而外头的姜老太太却清楚地明白她的意思,顿时又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只是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
刘氏见此情形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想必是她这婆母做了什么事儿,落了把柄在这父女手里,且还是跟银子有关的。
想到这儿,刘氏也顾不得那间书房了。
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撑着腰,艰难地凑到姜老太太耳边:“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姜老太太看一眼坐得离自己有一丈远、此刻正闭目养神的姜冲,迟疑了片刻。然而终究还是开口小声对刘氏解释道:“前些日子那桩婚事,这死丫头说非得叫我给她爹把病治好了才肯答应。”
刘氏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偷瞟了一眼姜冲,才小声道:“就那个病秧子?给他治好病那不得好几两银子?咱家哪还有那些闲钱给他瞧病?”
刘氏说的这番话显然说到姜老太太心坎儿去了,于是当下更加对姜芸恨得咬牙切齿:“我何尝不知道?只是当初签婚书的时候人魏家婆母说了,若是这桩婚事成不了,这死丫头不嫁过去,就叫我赔他们二十两,签了字据的!”
刘氏脸色一白,压低声音急道:“还有这样的事?娘,你前几日怎么没跟我说啊?”
姜老太太被儿媳这么一逼问,顿觉失了脸面,脸色红了又白,透着不自在:“我那不是想着让这丫头嫁便嫁了么?谁成想这丫头现在竟然这般难缠,竟还学会抓人把柄谈条件了。”
刘氏倒也没深究,只是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如此,那眼下也只能答应她了。说不定那病秧子的病没那么难治,花个一二两银子就行了,到时候咱们还净赚几两,总比赔人家二十两银子强。”
“正是这个理儿。”姜老太太点头附和。
二人商量完便直接起身自顾自吃饭去了,却不曾注意到,她们刚一转过身,方才闭目养神的姜冲就睁开了眼,眸色深沉。
他曾是习武之人,耳力较常人好上数倍。
方才姜老太太和刘氏自以为说话声音够小,却不想一字一句都尽数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不知为何,他却并没将二人谈话的内容告知姜芸。
姜芸把那间书房收拾出来之后,姜老太太他们已吃过饭了。
生怕姜芸和姜冲多吃了自家的米,那锅里什么都没给父女俩剩下,只撇下小半碗看上去就没什么滋味油水的炒蘑菇,还有一点儿清汤清水的、都称不上是粥的粥。
姜芸见她们如此做派,冷笑一声,转身就进了厨房。
姜老太太一眼看见,立马上前堵住了门口不让她进:“死丫头,你进厨房做什么?又不用你做饭,出去出去!”
姜芸却不理她,推开姜老太太径直就往里走。
见姜老太太还要上来拽,她转身道:“奶,你什么心思我清楚的很。不过你也得想明白,若是短了我阿爹的吃穿,他的身子好不了,那咱们说好的事我自然也办不到了。”
姜老太太动作一僵,半晌才不甘不愿地放开扯着姜芸的那只手,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姜芸在厨房里翻出不少好东西。
姜老太太喂了十几只母鸡,一日能得不少鸡蛋,往往都是一半拿去镇上卖,一半留给自己那个整日“用功读书”的宝贝儿子。这几个月因为刘氏有了身子,故而一个月也能吃上三五个鸡蛋。
不过姜老太太什么盘算姜芸可管不着,她只知道多吃些鸡蛋对姜冲身子好。
于是姜芸不客气地一次摸了俩鸡蛋用白水煮了,然后重新洗了些米放进锅里加上剩下那点米汤闷着,待闷到七成熟,又把那些蘑菇倒进去,加了些油、葱花。
等饭一熟,厨房里满是清香。
姜芸分别给自己和姜冲盛了一碗饭,往饭里放了一滴香油,淋了一点酱油,而后将饭拌开,又将煮好的白水蛋剥了壳切成小块放到姜冲那碗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姜冲起初怎么也不肯要加了鸡蛋的那一碗,非要把两人的饭换着吃,但架不住姜芸执意不许,最终还是妥协了。
看着自己眼前这碗卖相奇特的饭,姜冲半信半疑地尝了一口,本以为味道不会好到哪里去,谁成想却出乎意料。
米饭软糯又带着蘑菇的清香和酱料的咸香,蘑菇因为下锅之前被煸炒过本身也香滑可口,鸡蛋醇厚的香气更添一份美味。
只是他还是不忘对姜芸嘱咐道:“丫头,下次别这样了。你奶留的这些鸡蛋肯定有用处,这米平日里也都是能省则省,你一顿饭给她用了这许多岂不叫她心疼?”
姜芸撇撇嘴,不屑道:“阿爹你放心,她们可比咱过得好多了,方才我看那厨房里还屯着四袋跟我一般高、三个我那么粗的米,等秋天一到,庄稼熟了又有新的米下来,这些够吃了。”
姜冲闻言摇了摇头,也不再说什么。罢了,就当是老太太拿这些东西给他闺女赔礼了,丫头的脑袋至今还没好,也需要多吃些好的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