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冷得发颤,好想让阿姐再抱抱自己,就像小时候那样。
虽然阿姐只是长她四岁,可阿姐会将她抱到自己的小床上,替她褪去鞋袜、盖好被子,搂住她一边轻哼着小曲儿一边哄她入睡。
林殊能猜到她想起了些什么。
他急趋几步上前,矮下身来,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语调极尽温柔:“不怕,清儿不怕,即便阿姐不在了,可她一直都在天上陪着你呢。”
良久,她哭声渐息,抽噎着道:“你、你说的这些我多多少少都知道些,然后呢?然后你又是怎么找到阿芸和姜冲的?事情定、定没有那么简单,是不是?”
当年她一味沉浸在悲痛中,只知道姐夫打了败仗,令朝中损失惨重,所以被陛下下旨惩处。可是如今听林殊道来,她却直觉这件事背后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她一时间有些不敢细想。
“是。”
得到他的肯定,林夫人心如刀绞,情绪却反而平稳下来。
林殊长叹一声,继续道:“这些我后面再慢慢同你说。
“而那时赐罪秦家的圣旨已下,因为害怕时间一久,朝中就会有人发现我们在寻找云州和阿姐的孩子,到时那孩子即便活着,也会被赐死。所以我们只得将搜寻的人手召回。但青峋那孩子却一直没有放弃,三个月后,他浑身是伤地找上了我,告诉了我那孩子的下落。”
“青峋?”林夫人泪眼婆娑地擡头。
“你是说姐夫曾经在战场上救下的那个异族少年?他……他不是逃走了吗?”
当时因见他并非战俘,只是个普通的少年,却不知何故流落到了战场上,所以姐夫将他救了回来。没成想后来却又发现他醒来之后记忆全无,既无法独自一人返回北地,又因他是异族、往往会受人白眼和欺凌,无法一个人在外生存,便只得将他带回了东都。
后来姐夫和阿姐还曾动念想要收养那个孩子,只不过还未来得及,他们便出了事。秦府被查抄时,她也曾想过要想法子将那孩子救下,因他还不是秦府中人,反而尚有生机。可派人去问时,却得知有人曾亲眼见到官府抄没秦家时,他已趁乱逃走,彼时她还恨恨地骂了他一句“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未曾想,那夜他是独自一个人去了北地,找到了阿芸,并救了她吗?
但那时他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又是如何做到的?
“其中内情事关青峋的私事,我不方便跟你说。但确实是青峋在距离关口最近的那座蝮莽原深处的冰天雪地里找到了抱着孩子、奄奄一息的姜冲。而后,他想尽办法带着他们两人东躲西藏,一路逃回了这里。之所以选择逃回仪封,是因为此地是姜冲自小长大的地方、他最为熟悉,且此地距东都十分相近,本就在那群人眼皮子底下,所以他们反而会不那么着重搜查。加之青峋找上我后,我那时在刑部任职,也可就近帮他们递送些消息,帮他们躲避一二。如此一来,这里反而成了最安全的所在。”
“所以……后来你便故意触怒陛下,让他将你外放。而在陛下对你的任处举棋不定时,你一面暗中找了人进言,说你与姐夫本是连襟、不可外迁太远,须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最为妥当;另一方面又使了手段将此地原本的知县弄走,留出一个空缺,你便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来了这里?”
朝中人人都知林殊与临江侯秦朔安自幼|交情甚笃,又是连襟,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亲上加亲。
而秦朔安一死,亦集那一战的败绩正让皇帝满肚子不痛快却不知找谁发泄的好,林殊稍一不谨言慎行就被皇帝大加斥责而后贬官外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林殊微微颔首:“正是,清儿猜的一点都不错。”
林夫人怔愣半晌,突然擡起眼直直地看着他。
正在林殊不明所以之时,她倏忽间擡手便是一巴掌,直挥向他左侧的那半边脸。
林殊连忙擡手箍住了她的手腕,急道:“哎哎,不是,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林夫人这一下,直接吓得他连“清儿”都不敢叫了。
“做什么?自然是打醒你这混账!你以为你这些年忍辱负重、暗自筹谋很厉害么?你就不想想我是怎么过来的!我让你不告诉我!让你瞒我!让你……”
林夫人挣开他的手,从床榻上抄起枕头便朝他挥去。口中每数落一句,便落下一枕头砸在林殊身上。
不多一会儿,林殊身上便满是毛絮,好不狼狈。
他一边躲,一边忍不住喊道:“别、别砸了,夫人!你听我说,我是另有隐情的!”
“你能有什么隐情,我看你是自作多情!”
“夫人,你先停下,你不是想知道当年云州和阿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说出这句话,林殊亦眼眶通红,额角青筋鼓胀、起起伏伏。
秦朔安是他自幼相识、好到能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年少时,人人称赞他们二人一文一武,堪称东都双绝。可谁料十六年前那一别,竟是永别。
彼时骤然得知他的死讯,他的恨一点都不比清儿少。
后来他眼睁睁看着秦家满门抄斩,可他却无能为力,他恨不能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
可这些他都不能。
他还有父母、有清儿要保全,他亦不相信秦朔安会像那奏折里弹劾他的那样,做出那等荒唐的事来。
他想查,他疯了般地想求一个真相。
他甚至想去秦朔安坟前撬开他的棺材将拎出他来问问,问问他临死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彼时他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还能做些什么、险些崩溃地时候,是青峋和姜冲给了他真相,是阿芸的存在支撑着他熬过去。
于是他选择来到这里,选择蛰伏,静静地等待着他梦想中的那一日到来。
“扑通”。
枕头撞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几乎不能叫人听见。
林夫人张了张口,却觉得喉头像塞了团锯齿般,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能勉强漏出一点气音。
她从前一直以为阿姐是死在北聿人手中。可是听林殊这么说,便是事情并非如此,对么?
今天因为剧情问题,所以字数比较多,码完得比较晚。抱歉抱歉呀宝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