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闻言下意识地抿起唇,朝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又有些半信半疑地问:“真有这么厉害?”
“嗯”,阿芸点点头。
赵氏见她不像在扯谎,顿时噤了声,不敢再多说一句。一时间,厨房内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灶台下偶尔传来的“噼啪”声。
阿芸脑中却不受控制地开始顺着赵氏方才的话题想起来。
她倒不惧怕来自周氏的压力,她相信即便周氏会生出不满,但她若是想要周旋,再拖上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
可不知为何,自赵氏说完,她却忽然下意识地想象起她与魏琛的孩子该是什么样子。
或许那个孩子会眼睛生得像魏琛,长着一双好看的凤眼,鼻梁也像他,精致而挺拔;至于嘴巴,倒是可以像她,饱满而盈润,颊边或许也会像她一样有一个小巧的梨涡,笑起来时像个乖巧可爱的洋娃娃。
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此刻她脸上梨涡深陷,笑里透着一股子甜蜜。
遇见魏琛之前,她从未设想过未来要结婚生子,但如今却觉得,这些好像十分值得期待。
天已黑透了的时候,魏琛终于从宫中回了家。
按魏琛原本的官职,他本不该频繁被天子召见。
然而如今朝中人人心知肚明,陛下走到今日,当初这位魏修撰可出了不少力气,甚至说当居首功也不为过。若不是他资历尚浅,恐怕陛下定要给他个尚书当当。
一时间,一个小小的六品修撰,竟成了满朝尽皆逢迎的对象。
魏琛却并不觉得风光,只觉得厌烦。
他今日陪明德帝在宫中小酌了几杯,此刻有几分醺然,颊边亦染上一丝微红。
他回来时,阿芸正在收拢前日刚洗净的衣衫,且早已整整齐齐地码放好了一摞。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阿芸连忙放下手中的事便迎了出来,见他这副模样,有些担忧,轻轻埋怨了一声:“你手臂上的伤还未好全,怎的还喝了酒?”
魏琛轻笑一声:“无碍,这几日陛下要忙的事太多,便寻我小酌几杯。”
“还有陛下?就他那身子还去喝酒?不行,我得去告诉霜姨一声,看她怎么教训他!”
说着,阿芸擡脚向外走去,却被魏琛一把拦住,并顺势一扯,将她揽入了怀中。
“阿芸,无妨的,陛下喝的正是霜姨亲自做出来的药酒,偶尔喝上一两杯没事的”,他垂眸看她,因着饮了酒的缘故,此刻那双凤眸里透着一点迷离,波光潋滟,甚是撩人。那两瓣不笑时抿成一条直线而显得有些锋锐的薄唇似乎蒙着一层湿润的光泽,比平日里颜色更深,近乎成了绛红色。
下一刻,那柔软而温热的唇瓣便若有似无地贴上了阿芸的脸颊,他的呼吸滚烫,话里带着醉人的酒气,阿芸一时间觉得自己似乎亦被那酒香熏得有些醉了。
他低低道:“只是阿芸,你为何只关心陛下,却不来管我呢?”
嗓音低哑,明明带着十足的诱惑,可话里话外却透着一丝委屈。
阿芸顿时忘了再去计较他今日归家晚了的事。她环住他精瘦的腰身,道:“走,你回房中去躺上一会儿,我去给你备些醒酒汤来。”
说完,她又蹙起秀眉,有些不满地看向他的腰间,半嗔怪半玩笑地道:“你朝中的事还要忙到何时?这些日子你都瘦了,若是再这样下去,身子怕是都要累垮了。”
魏琛闻言,薄唇微勾,笑里竟带着几分在他身上从未显出的邪肆风流的味道,语气亲昵而暧昧:“阿芸且放心,累不垮,我还得留着气力,来日好叫阿芸……高兴呢。”
说罢,他微一挑眉,眉眼间都透着丝丝惑人的意味。
他话音落下不久,便见阿芸颊边染上一层薄红,从饱满圆润的耳垂到白皙纤细的脖颈,亦尽数蕴上丝丝粉意。
“你别乱说!”
被她嗔怪地看上一眼,魏琛眼中笑意更甚。
女孩儿娇嫩得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色芙蓉,每一片花瓣都饱沾清晨的露水,清艳、柔软而盈润,仿佛在诱人前来爱|抚、采撷。
他眼帘微垂,掩住眸底涌动着的黑沉的欲|色。
自阿芸醒来那日,他便总是控制不住地去用这种充满掠夺意味的眼神去看她,整日恨不能将她拆骨入腹,揉烂进自己的骨血里,彻底与她融为一体。似乎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时时刻刻担心会失去她。
这种念头,从前他便有过,可阿芸坠楼后昏迷不醒的那几日里,它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似乎是读懂了他的想法,女孩儿的脸蛋从里到外都透出柔嫩的樱粉色,她抿了抿唇,忽然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声若蚊蝇地道:“魏琛,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说完,她便有些羞怯将头埋进了他的锁骨。
魏琛双眸微睁,有一瞬间的惊诧。
他与阿芸实则才圆房不到半年,还从未提及过关于孩子的事。
倒不是阿芸一直抗拒,实则从阿芸应下他不再离开魏家开始便已接受了他。问题一直都在他。
起先他害怕阿芸接受他的心意、决定留下是一时冲动,来日会后悔,所以不曾主动与阿芸圆房。
而后来,亦是他心中存有疑虑。自阿芸将秦家的事告知他的那一日起,他心中便预感将来的路必会走得十分坎坷。
那时他便想,若是有朝一日事败,没能为秦家昭雪,反倒惹出祸事,那他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保全阿芸。彼时他尚不能保证给阿芸一个安稳的未来,所以他不能将她与自己绑在一起。他虽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可这世道就是如此,若阿芸与他并没有夫妻之实,那来日她想另嫁他人时,便会少受些苛责。
这些都是他不曾对阿芸说过的。
可阿芸太过敏锐,后来一通质问,问出了他心底的想法,反倒成了主动的那一方。
“阿芸……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他目光深沉地望进女孩儿那双明亮如小鹿一般的眸子里。
“今日与明芷明轩在一处时,大嫂嫂问起你我何时打算……要个孩子,我这才想起来。”
魏琛闻言低低地笑起来,阿芸伏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胸口处起伏的颤动,顿觉耳热,轻捶了他一下,道:“你,你不要笑!你若是不情愿就算了,反正我也……”
她正说着,某人忽然坏心地将她圆润而敏感的耳垂含在口中细吮,惹得她浑身一阵战栗,就连眼尾都沁上一抹水红的润泽。一股酥麻从四肢百骸涌上全身,女孩儿身子一软,彻底倒入他怀中。
“怎会,阿芸既然愿意,我自是求之不得。”他笑,嗓音喑哑,透着丝丝撩人意味。
阿芸朱唇微张,正要说些什么,下一刻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被他一把横抱起来,大步向内室走去。
她一时忘了羞怯,有些困惑地问:“魏琛,你这是要做什么?快将我放下。”
青年的身姿挺拔如松,脚步连顿都不曾一顿,轻笑起来:“我向来对阿芸有求必应、言出必行,现在自是要遂了阿芸的意、去做阿芸吩咐的事才好。”
说罢,他眉眼含笑地睇向阿芸,眼中光华流转,缱绻生辉。
注:
守制:指守孝,遵行居丧的制度。《礼记·丧事四制》:“故为父斩衰三年,以恩制者也……故为君亦斩衰三年,以义制者也。”此处“三年”一般有三十六个月、二十七个月和二十五个月三种说法。但自汉文帝有意革除“三年之丧”始,后世各朝多有变更,“三年之丧”成为守丧期限的上限。此处参照清代,以日计月,即为皇室二十七日,军民一月,官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