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站到许悠对面。

两人脚尖相对，许悠就快看清墨色瞳仁之中的自己冷漠的脸。

“你就不好奇当年的真相吗？”

秦可懿继续步步紧逼。

在许悠给出否定答案前一秒阻止她。

“你想的。”

秦可懿太坚定，哪怕许悠告诉自己已经放下，心底还有个声音嘶吼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以致胸膛微微挺起。

她屈服了，温热气息从鼻腔泄出，那颗高昂的头颅，微不可察地低下。

许悠的松动给了秦可懿与她对话的机会，几分钟后两人坐在一楼咖啡厅的角落，玻璃桌上的咖啡和刚制作出来一般，奶泡拉花都保持原状。

“呦呦不是周斯虞的女儿。”秦可懿重复。

她的表情在某一时刻变得艰涩，口袋里的手机被取出，在许悠的注视下解锁、放在桌面，推到许悠手边。

眼球转动目光偏移落下，猝然与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的女人对视，许悠手指控制不住颤抖，心脏加速跳动，鼻子前的空气稀薄。

这是焦虑和躲避的表现。

手机静静躺在桌子上，没人主动拿起。

窗外枝头麻雀飞离，细软的枝桠上下摆动，枝头的嫩叶跟随起伏。

她最喜欢的春天终于到临。

秦可懿双手遮住脸颊，几秒后红着眼慢慢说道。

“这不是我，是我的姐姐秦可欣。我们家和周家是世交，向上数两代关系都很好，我们不可避免地一起长大、上演俗套狗血的暗恋故事。”

小石子落进平静水面，漾起的涟漪由近及远，越来越大，水下暗潮涌动，乱石翻滚。

手机的照片一下子把许悠拉回四年前的夜晚，窗边捡到的那张放大版与之五官、背景完全重合，闷痛的感觉重新降临。

俗套狗血的爱情故事，不敢听却生根似的无法离开。

秦可懿嗓音低哑。

“十四岁，情窦初开的年纪，我和周斯虞感情迟缓还是只知玩乐的臭小孩，而我的姐姐，从小就比我们沉稳的秦可欣，已经在朝夕相处中对周产生超出朋友的情谊。她一直把心事藏在心里，连我都骗过。也是一个冬日傍晚，陆昂舅舅家的儿子......”

故事不长，少年人的感情纯粹，生命却如烟花绚烂短暂。

照片中名为秦可欣的女孩得知陆昂舅舅家奉为掌上明珠的宝贝儿子对周斯虞产生兴趣后对她的保护加重。

冬日傍晚，三人窝在周斯虞家做功课，不爱学习的周斯虞鼓动秦可懿去游戏房打电玩，匆忙留下的手机遗落在秦可欣的手边。

恶魔的骚扰被守护天使拦截，秦可欣只身一人坐车去见混世魔王，同样丧命在那条路上。

秦可欣乘坐的出租顺利驶入陆家所在别墅区，晚间凉风徐徐，就在她幻想解决魔王拯救周斯虞于水火时，车前蹿出一只巨型獒犬，对他们张开血盆大口。

那个年头大型犬没完全被禁，又是有权有势的家族，秦可欣一眼认出狗来自是魔王家，死角蹿出，司机受惊躲避不及时，猛打偏的方向盘加上慌乱时没有正巧区分的油门和刹车，车辆转弯加速撞击到路边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古树。

出租车在撞击慢慢起火，副驾驶所坐的秦可欣因为直直撞上树干，多处骨折，内脏破碎，医护人员到场前虽然被从车内救出，人已经大出血死亡。

一死一伤，犯了错的狗被抓走，狗主人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生活。

只是不久，那狗神不知鬼不觉又回到主人身边。

秦可欣的爱意是秦可懿收拾她遗物时无心反看到的，厚厚的日记本长长短短的句子藏满少年人的喜怒哀惧，周斯虞得知后很感激自己被如此珍爱过，她也向秦可懿表面了自己的态度。

她对她没有越界的心思。

当事人走了，被不被回应显得不那么重要，秦可懿表示理解她们一起送了她最后一程。

葬礼当天肇事者无事人一般出现，周斯虞几度要冲去揍他，被父母拦下。

他是家中独子、受整个家族保护，司机为过错方，无法直接给他本人定罪......

怒火燃烧，愈演愈烈，直到退场时在他家车边看到那条该死的猛兽，周斯虞不再压制，狠狠揍了他一顿，狠戾的拳头无眼，随意落在四肢躯干，狗被拉着狂吠，人被打到半残。

合作关系，长辈们权衡利弊，一人退一步。

事儿莫名其妙被铲平，周斯虞心里的结久久不能解开。

她感谢有人为她付出，甚至生命，铭记彼此友谊保存她最美的照片。

“周斯虞没喜欢过我的姐姐，更不会要说是我，你和我姐姐完全不同，你是你、她是她，呦呦是我和丈夫的孩子，周她只是干妈。”

“未婚妻和怀孕都是我们散的谣言，我和丈夫那时候还没有登记结婚，我怀孕了他没有一点儿行动或是承诺，我激素紊乱搭错神经想出的损招，想逼迫他迈出步子。”

“周说你很善解人意，也说过会提前告知你我才安心去演那出戏。我不知道你们没有沟通过，直接给你带来如此巨大的伤害，我很抱歉。”

“周不是不爱你，相反她真正爱过的只有你，没了这些误会你还能给她一个机会吗？”

许悠坐了半天终于擡起手捏着陶瓷杯边的小勺伸进咖啡杯里搅拌。

深棕的液体随着淡色奶泡融入，被稀释颜色改变，液面上方所有的气泡爆裂，她才松开指头，金属勺子碰撞陶瓷杯口，碰擦一声。

她清醒几分。

是误会是借口更是隐瞒。

她擡眸，坚定说。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