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很符合你的气质，”韦余漫宽慰道，“别自恋了，谁没事看你啊。”

陆思缘无言扭头看苏洺。

“好看的。”

他说。

第二天上午，好不容易熬完了最后的体育项目，领导发言后宣布放假一下午，在近乎监狱生活的景高得放假不容易，一众人感激涕零。

陆思缘回到家里时电视开着，小厨房里传出节奏利落的切菜声，他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不是陆妈值班，她在家是正常的。

“妈。”陆思缘对厨房里的人叫了一声。

涩的。

切菜的动静顿了，电视机里主角间的对白便格外清楚，莫名地，教人难堪。

陆思缘飞快跑进房间，放了书包，换下校服，过程一分钟也不到。他再出房门时，厨房的菜正下锅，“唰”的一声，想是油和水的激情碰撞。

“我们今天校运会结束，放了一个下午，”陆思缘的左手在右手腕上狠抓了一下，故作轻松道，“我和……同学有约，就先出去了。”

人依旧沉默着，锅铲和锅头“砰砰”相撞的声音却不停歇，夹着油水沸腾声一起，往日这是家味象征，现在陆思缘却觉得无法忍受。

那滚烫的油像直接浇到心上，淋得伤痂都再次扭曲。

对陆妈的感情里有罪恶，有羞愧，有不甘，有难过，甚至……怨恨。

怨恨是陆思缘最不愿承认的一种。是他和别人不一样，是他让她觉得厌恶，是他恶心，都是他的错，他怎么能去怨恨她？陆思缘理智上清楚这些，可每当陆妈避开他的视线眼露晦涩、对他的接触避若蛇蝎，他就克制不住地埋怨――我们血浓于水，我真挚地、深深地爱你，仅仅因为我是“异类”，你就和其他无数陌生人一样将我嫌弃。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别人都无所谓，你是我的妈妈，为什么偏偏你无法、也不愿理解我？

走到门口，陆思缘硬是挤出笑意来，仿佛他们的关系不曾变过，“妈，那我走了。”他快速地出门、关门，好歹这样能稍微安慰自己，是他走得太快，陆妈的回应被关在门里，他只是没听到，不是她没搭理。

陆思缘靠在门板上，来回深呼吸几下，最后两手往脸上一拍，紧绷的表情恢复如常，蹭蹭地跑下楼。

陆思缘和赵风朗的关系还僵着。对陆思缘昨天的失约，他只在短信上回了个“哦”字；今天早上陆思缘问他还有没有比赛，他也只回了一个“有”字。

陆思缘再三找话题，说他们班昨晚的节目得了二等奖，说他穿的衣服真的丑，说他在看最后一场接力赛，有个人跑姿太逗了……赵风朗始终爱理不理，也不是不回他，但对他的梗不怎么接茬。

其实陆思缘很明白，赵风朗不至于为他突然的离开生那么久的气，只是当时情绪没注意，这会儿又好面子，就只能端着了。

所以陆思缘现在只缺少一个把台阶递给赵风朗的时机，让他自然下台。

想了想，陆思缘扭头往回走。他们小区边有一家小蛋糕店，赵风朗平常不吃甜，但对他们家的抹茶布丁情有独钟，他还没去体大那段时间，基本每天一个。

和前天一样，陆思缘自己找到游泳馆，容娜在门口等着他。

两人相互打了招呼，容娜带他到老地方坐，陆思缘为赵风朗买布丁的时候想到容娜，觉得她肯定会来的，也顺带买了一份给她，容娜收到布丁很欣喜，脸上微红：“没想到我也有份呀，谢谢小缘啦。”

陆思缘小心地捧着糕点盒，僵硬地保持它的水平，对容娜的话，只一笑回应。

赵风朗夺了个第六名。他从更衣室方向往陆思缘他们这儿跑过来，就T恤配篮球裤，一身的黑，脖子上挂了一条毛巾，应是仓促擦了一下水就穿上衣服，衣服上印着一块块水渍。

“他们太菜了，”水珠顺着赵风朗刚毅的脸部轮廓滑下，他嘴角的笑含有张狂意味，“要我肯花点时间在训练上，第一名没跑。”他说这话时，视线滑过容娜、落到了陆思缘身上。

四目相对，陆思缘绽出一个大大的笑，“要不怎么是我大佬呢，小弟倍感荣幸，特献大礼一份。”说完双手把糕点盒捧到赵风朗身前，端的是恭恭敬敬。

容娜一旁笑着打趣，“这孩子护得可小心啦，那手举得我看都觉得酸。”

糕点盒是熟悉的，赵风朗自然清楚里面是什么，单手接过，用另一边尚湿的手去揉陆思缘的头发，弄得陆思缘看他的眼神变得幽怨还不敢反抗，赵风朗爽朗地笑了：“好久没吃了，谢了。”

“咚咙”一声，石头落进心湖里，沉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