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会举办得顺利,陶书墨弹吉他,陆思缘配唱,他们宿舍的节目就这么混过去了。
恐怖片看的是《闪灵》,陆思缘无感,陶书墨他们邀他游戏开黑,也就跟着坐到角落里游戏去了。几局过去,电影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男主角疯狂地砸门,引得看的女生们一阵惊呼。
“哎哟,这群丫头。”熊远被震得耳朵疼,小指抠了两下耳朵。
陆思缘有点疲意,退出游戏站了起来,“你们打吧,我歇会儿。”
黎诚德抓紧了机会损道:“那么几下就不行了,得补啊。”
陆思缘一巴掌招呼过去,笑着离开了。
每个班都在玩自己的,以至于走廊上没几个人,陆思缘走出去时,苏洺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外面。班里看电影,灯没开,外面的亮度也不够看书的,苏洺的视线落在远方,不知道看着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洺只有陆思缘,而陆思缘与谁都很好,并不会时常顾及他。
陆思缘倚着门看苏洺,该死的恻隐之心蠢蠢欲动,心口没由来地一紧。
这人无欲无求,做事分寸,懂事得过分,却隔绝烟火之外,一直是孤独的,像故意招人心疼。
无意识地,陆思缘叹了口气,提着嘴角上前了。
“一个人在这看什么呢?”
苏洺看了趴到身边的陆思缘一眼,摇摇头,答非所问:“你们不玩了?”
“是我不玩了。”陆思缘纠正道。
“哦。”
陆思缘没被苏洺带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洺,“我是在问你呢,一个人在这里看什么?”正说着,一阵冷风吹过,刀刮似的,陆思缘没防备地抖了一下,带抱怨地“啧”了声,“冷死了,你不冷?”
“不……”苏洺话未说完,陆思缘拉过苏洺垂在身侧的双手握在手心。
班里门窗关得严实,里头都是人工二氧化碳的温暖,陆思缘刚出来这会儿手还是热的,苏洺那双白瓷似的手真跟瓷一样冰冰凉凉。
陆思缘低着头给苏洺的手背搓了两下,苏洺看不到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不冷是吗?”
苏洺有些恍惚。他本不觉得冷,可手渐染上陆思缘给予的那点点温度之后,其他没被照顾到的地方就觉冷得难以忍受。
就像他本不觉孤寂,可习惯这人每次奔过来问他无不无聊之后,渐渐地,对陆思缘的缺离变得难以忍受。
“我……”苏洺喉结一动,嗓音沙涩,“不太习惯这样。”
陆思缘擡头看他,他的眼睛映着光,在黑暗里格外明亮,“什么?”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不像这里,”苏洺回想到什么,敛了眉目,“我没有和谁做过朋友,没有试过像你们这样……对不起。”我没有试过和谁交往,如果我有作为让你们为难了、让你扫兴了,对不起。
美国的学校和中国虽有不同,但同学这种东西,是有的吧?苏洺这话……原来在美国和同学关系处理得不好?
掌心里的手轻轻抽动了一下,将陆思缘因思索而神游的注意力扯回,陆思缘下意识抓紧了,没让苏洺把手抽离,没有多余的思考的时间,陆思缘直接道:“要不说你傻呢,道歉做什么?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现在就在这儿呢,如果你想,就从这里开始呗。”
苏洺愣了一下,陆思缘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就现在,在这里,从我开始。”
“从……你开始?”
“对,”陆思缘双眼眯起,笑道,“我做你第一个朋友。”
苏洺将唇抿了抿,他定定地注视着陆思缘,同之前许多次那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纯粹的注视。
陆思缘不知道苏洺在看什么,他只知道,如果他不抓住苏洺,这人很可能就这样了,一辈子这样。
估摸着一分钟过去,苏洺瞳孔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于是落下轻轻的、短促的一声询问:“多久?”
陆思缘被问住了。
身前的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是个惹人疼的孩子,是让人忍不住把所有最好都奉献给他的存在,他分明是在等待着谁去问候,又不敢、或说,不会吭声。陆思缘自认他有这个能力去做牵引他的人,可是……多久?是高中毕业呢,是他真正融入集体呢,还是一辈子?
陆思缘要全赖这可恶的、泛滥成灾的同情心,以致他一时间忘记了,他伸出手的对象会问“多久”,而不是一只可怜的、只会接受的流浪狗。
许久、许久的沉默。
苏洺却是突然笑了,反手与陆思缘的手握在一起,低声地说了一声:“谢谢。”那是陆思缘从来没听过的郑重,低沉而坚定的,像含着千斤重。
没由来的,陆思缘陷入一阵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