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洺有点无奈,他叹息一声,闭上眼睛,按陆思缘的嘱托“好好休息”,突然觉得这个伤讨得太刻意,太多余。陆思缘好像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身上,甚至连看他也闪躲,和看吴胜……有些相似。
陆思缘看着苏洺的脸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久到陆思缘以为苏洺已经睡了,苏洺却忽然抓住他的手,十指扣紧,微微用力。
陆思缘一怔,对上苏洺受伤的目光,像只流血的小狗自舔伤疤时看他一眼,即使不是他的过错,也甘愿受这份责怪。
陆思缘看不得苏洺的这个神情,别开目光去,几乎同时地,苏洺敛了眸,情绪收得干干净净。
身边的人低低地问:“你总是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吗?”
对他是,对吴胜亦是。
“不是……”陆思缘掌心里的手逐渐回暖,他另一边手也搭上去,摩挲苏洺的手背,“该怎么和你说呢,如果不是我,吴胜可能不是现在的样子,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不会……”
苏洺后悔了,他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然后产生一种自弃感,觉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真是……肮脏卑鄙。吴胜动手的时候,其实他要躲开轻而易举,但他想让事情严重一点,最好让吴胜离陆思缘远一点,所以半点没反抗。
刹那的想法阴暗却自然,苏洺顺着他所想地做了,甚至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等事情过后,到了现在,他才迟迟地、懵懂地发现那样的想法不正确。一边是对那样想法的出现而迷茫,一边是对结果的造成而懊悔,按他从小所受教育来说,苏洺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陆思缘原谅。
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他想象不出陆思缘对他那样龌龊的想法有什么反应,无论是什么反应,他好像都不能接受。
于是纠结最后,苏洺只能来回地说“我没事”。他觉得自己在利用陆思缘的心软来获得像这样的片刻关怀,一边不耻,一边享受。
陆思缘回去之后,苏洺也不再在床上躺着,而是到院里帮苏外婆照顾花草。想是陆思缘嘱咐苏外婆要苏洺休息,她看苏洺有些惊奇,“怎么不多躺会儿?”
“我没事,陆思缘太……”苏洺本想用“大惊小怪”这个词,心下又觉得这样贬低陆思缘,便将这词咬碎在嘴里,换而说,“外婆,我好像做错事了。”
苏外婆哪里信自己这个乖孙子会做错事,只当他是钻牛角尖了,笑笑,敷衍问道:“那是做了什么啊?”
“……”苏洺也不知道怎么说,他那种心绪很复杂,而他做的事情要说出口又觉得羞耻,他愣是沉默着拔了十几分钟的杂草,最后才说:“……不知道。”
苏外婆被他逗笑,“那是关于什么呀?同学?老师?陌生人?”
“陆思缘。”
“嚯。”苏外婆更觉得苏洺做的不是什么坏事,她孙子对陆思缘像小媳妇对婆婆似的,敢对陆思缘做什么坏事?苏外婆愈发觉趣,诱骗似地问,“你是做了对他不好的坏事啦,还是做了他认为不好的坏事啦?”
“……不知道。”
“嗯,那这样问吧,你骗他啦?”
苏洺一震,蔫巴巴地垂下头去。
苏外婆一看就明白了,“那你为什么骗他呀?”
“不知道,”苏洺低下去的眼有一刻的阴霾,他把杂草拔出,扔到一边,再擡头时眼里都是困惑,“我……”
他想陆思缘的注意力更多一些放在自己身上,又不想让他知道。他喜欢陆思缘因为各种而放不下他,又不喜欢陆思缘是因为那种种才放不下他。他……苏洺发现,他现在光是想想,心里那份不安分的躁动又跳出来四处乱窜,想是要找到什么抓住了才甘心,可是他现下茫然不知,只能任由那种难受到处冲撞。
他说不出口。
他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自私,太不正常,饶是对着至亲,他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