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缘攥着三百块钱发怔，回味过来陆妈已经很久没有和他这样说话了，又低头笑起来。

因家长会这出，陆思缘被苏外公好一阵折磨，搬出了他训兵那套，要陆思缘在院中端端正正扎马步，同时训教，从上古说到如今，无一不抒发着对当代怠惰青少年的恨铁不成钢，陆思缘一人顶替着一个群体，被说教了整整一个钟头，还不敢回嘴。

中途苏洺来劝过，说让陆思缘喝口水也好。

苏外公不准，眉眼都竖起来，“就这儿一会儿累不死人！想当年我们烈日底下滚泥地，半天不进一口水，你们现在就是太享福……”

苏洺坚持。陆思缘怕这孩子太拧巴，最后苏外公连他一块罚，趁苏外公发表感言结束的空档，态度良好地道：“三水，我好着呢，我们年轻人，这点儿事儿不算事儿。”

苏外公听了先是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回头斥道：“让你说话了吗！”

苏外婆看苏洺是真倔强，过来拉他，“你外公有分寸的，他也疼小缘疼得紧，绾儿小时就常被罚，不打紧。”

苏洺抿着唇不做声，他看了太阳底下的陆思缘一会儿，把苏外婆揽在他手臂上的手温柔移开，“我陪他。”他的话放得很轻，却坚定得如磐石难移。

苏外婆知道他性子至纯，但也未想过他会付心如此，人事无常，他这般真诚，其实并不是好事，她怕将来他吃苦头。好在陆思缘是个好孩子，知世故而不世故，对苏洺也似他们呵护，苏洺得他影响，兴许会更好，如今苏洺常笑，不也是陆思缘的功劳么。她不好过早忧愁。

陆思缘自己不上进被罚他认，苏洺又没做错什么还陪他，这对他才是煎熬，期间他趁着苏外公不注意，从牙缝里蹦出话来：“你没事凑什么热闹，回去。”

苏洺倒好，装没听到。

陆思缘心想，好小子，等会罚完我不抽你。

于是，陆思缘搁那儿蹲了一个小时，苏洺就军姿站他旁边，也晒了一个小时。

陆思缘散漫惯了，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平日打打篮球就算锻炼了，这样严格扎马步一个小时，简直要命，后半程他面露痛苦，双腿发抖，看他已经濒临极限，苏外公才松了口。

陆思缘心上一松，差点没跪到地上。

苏洺像早有准备，在一旁拦腰抱住他，陆思缘又吓又虚，也顾不得在苏洺怀里有多丢人了，环抱住苏洺的脖子，气若游丝地说：“丢人了。”

“没关系，”苏洺放在陆思缘腰上的手收紧了，他低头像吻陆思缘的发顶，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颤抖说，“没人知道。”

陆思缘又想起他前边想着要抽苏洺一顿，此刻面对苏洺的体贴，又下不去手了，加上自己也没多少力气，他往苏洺后颈捏了一下，“我刚才说话你没听见？”

“听见了，”苏洺说，“不想理。”

他说得理所当然，陆思缘反而拿他没有办法。

那天扎马步之后，陆思缘肌肉酸疼了两星期，特别是头个星期，下楼都跟上刑似的，恨不得直接从四楼跳下去。

这学期往后的日子里，陆思缘奋发图强，上课不睡觉了，作业也不抄了，成绩步步高升，期末考时居然考到了年级第三十二名的好成绩，那个扬眉吐气！

然后，他们迎来了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