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光是听陆思缘说话，两人就在书房待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到了苏洺日常的睡觉时间（陆思缘本人没个定时），陆思缘就赶苏洺去洗澡，陆思缘从衣柜里翻了一套宽松的睡衣给苏洺，夏天天热，苏洺的衣服换洗出来晒晒第二天准干了，只是……

陆思缘十（不）分（怀）为（好）难（意）地瞥了苏洺裆部一眼，“悬空成么？”

苏洺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思缘便好耐心地解释，他家里没有可以给苏洺换的内裤。

苏洺耳根一红，下唇抿住，也不与陆思缘多话，拿着陆思缘给的衣服钻进浴室。

陆思缘用的沐浴露是婴品牌子，一股甜腻的奶香味，正是陆思缘身上常留的味道。

苏洺自然是与陆思缘睡的，好在陆思缘的床比苏洺的大些，两个人也不用手碰手的贴着。

开了空调，盖上被子，这可是夏天的一大享受啊。

关了灯，陆思缘钻进被子，侧身瞅着苏洺，对同样侧身躺着的苏洺笑了一下，“晚安。”

“晚安。”苏洺闭上眼睛。

晚安是道了，陆思缘却没什么睡意，前几天的这时候他还在电脑前头厮杀呢，一时半会儿倒不过来时差，另一方面，泡过酸之后，脚上的疼痛不是那么难受了，但也还一阵阵肿疼着。

陆思缘接连翻了几个身，再一次面朝苏洺方向时，对上了苏洺清亮的眼。

“吵着你了？”陆思缘声音放得很轻。

苏洺摇摇头，“没睡。”

陆思缘这样看他几秒，轻声开口：“你的妈妈和我说过你在美国的经历。”

苏洺浓密的长睫颤了一下，眼睛陷在阴影里，像要把头也垂下去，陆思缘连忙抓住苏洺的手，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许多，陆思缘身上带来一股暖意，苏洺听见陆思缘凑近的柔语：“三水，看着我。”

苏洺的抵抗一瞬崩溃，依言看向陆思缘的眼。

在苏绾那通话之后，陆思缘也想过许多次，一些话不用说明白，但却是清楚不过了的――苏洺的父亲在他的家庭里扮演着一个缺席者，但凡这个男人有那么一丁点存在感，苏绾和苏洺就不必如此艰难。

“你是还没反应过来呢，还是不好奇？”陆思缘轻笑着，语速稍缓，声音放小，像说睡前童话一般，“我和你有点像啊。”

陆思缘家里没有一丁点成年男性的物品，陆思缘在说过往时，也多是提及陆妈，不见爸爸。

苏洺有所意识，但不觉得自己有资格过问。

而陆思缘自己提起了，“我爸妈离婚的时候我还小，我对他没有什么印象，我问过我妈，她答得也很碎微。我妈没什么脾气，几乎没有人是她合不来的，却宁愿一个人辛苦也要离婚，我想他大概不是什么好货色。

“三水，上幼儿园的时候我经常打架，因为他们都笑我是个没爹的孩子。那时候我最怕黑，他们就把我关到学校的小库房里，我已经不记得老师是在多久之后找到我的了，但我印象里，在黑暗里的时间真的很漫长，好像有鬼的爪子从黑暗里伸出来抓我、打我，比他们打我还要痛。”

苏洺稍微用力地回握住陆思缘的手。

“以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不敢一个人待着，也不敢关灯睡觉，就算我睡着了，灯一关我就会惊醒。可是走过来了，回想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陆思缘将手从苏洺手心抽出，轻轻地拍他的手背，“世上没什么能伤害你，他们或许可以让你痛苦、恐惧，可那些是否能成为伤害，其实归咎于你自己。”

陆思缘仰头看着苏洺的眼睛，“三水，你那么好，这些没什么可怕。”你总得走出来。

苏绾讲了一半的话，隐藏着责任，于陆思缘，曾是一种负担，是一种害怕再有吴胜那样经历的恐惧。于是陆思缘点到为止，不听不了解，保持着良好的、舒适的、彼此不干扰的距离。

但现在，陆思缘率先迈出那一步，抓住了苏洺的手。

苏洺总算明白，陆思缘晚饭过后的每一步，怕是都诉说着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