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最有担当，脾气暴，看到陆妈从外进来，直接喊她滚，说他们陆家没她这个女儿。

内堂一片黑白，陆外公的遗照高挂中央，相框里的他还慈爱的看着所有人，带着笑。棺材放在房中，所有人都跪坐在枯草上，一派亲戚已哭完了该哭的泪，看到陆妈无一不诧异，一时眼色传递意味难明，三妹和四妹缩在角落，还在止不住地哭。

陆妈说，我错了。

大姐并不认，歇斯底里地让她滚，她说，你知不知道咱爸死之前还念着要见你一面，他还问我你怎么就不回家了，他一直说，不就是一混小子，我们一家六个，还能怕他？我知你胆小懦弱，从没想过你能这样狠心，一躲就是这十几年，连个消息也不肯回，我们连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陆妈直说，我错了，我错了，爸，我错了……

大姐气不过想打，是五弟帮忙半路拦住，才让陆妈得以进去，她一下抱住棺材，嚎啕大哭起来，脑袋一下一下地磕着棺材木，像疯了似的嘴里直喃，对不起。

结结实实让亲戚看了个笑话。

原来和和睦睦的一家，因二女识人不清，闹得家也不敢回，老子死了三天才回来，姐妹不认，亲弟不熟，一室冰凉，满目荒唐。

五弟劝说了什么不知道，但想来也是在爸面前闹太难看不好云云，大姐缓了口气，再没开始那样激动，冷着眼跪回去，没给陆妈好脸色，三妹四妹看着陆妈欲言又止，没有靠近。五弟给陆妈倒了一杯水，陆妈摇头拒了，只在那跪着。

陆妈磕头磕得额头渗出血丝，一场大哭之后连唇都褪了色，之后跪了一天一夜，没熬住，直接昏了过去，三妹四妹即使嫁了人也是被宠坏的，做事从来马虎，五弟又是个男人有许多不方便，照顾陆妈这事还是落到了大姐身上。

大姐晚上给陆妈换衣服时才看到陆妈长袖下掩着的旧伤，目里跳着火光，既恨那男人畜生，又恨妹妹不争气。

陆妈醒来后，陆外公已经下葬完毕，来参加白事的亲戚也走了差不多，陆妈刚起就要去新坟上香跪拜，气得大姐用家乡话骂了一连串脏话，硬是把陆妈按回床上，恶狠狠地说：“你现在摆样子给谁看？你要死就回你儿子跟前死，别想讹我们，等你死后还要帮你养儿子！”

陆妈怔怔地看着大姐，眼睛一眨，落了豆大的泪：“大姐，对不起。”

大姐看不得这个，把头扭到了一边：“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去，看完就滚。”

大姐离开房后，三妹四妹才溜进来，左右站着，三妹叹道：“我们也知道你不容易的。”

“大姐只是说说气话，不是真的要赶你走的，”四妹想了想，说，“以后能经常回来吗？爸在的时候就常说，我们一家人，总要在一起的。”

陆妈垂着眸，“对不起。”

三妹立马制止道：“一家人别说这话，你道歉不如常回来实在。”

“有机会的话，带外甥一起回来看看吧，”四妹提唇笑了一下，却是苦涩，“爸就在他一岁的时候抱过，还总念说他一看就是我们陆家的。”

陆妈思绪飘忽，愣神了好一会儿，最后近乎是哭的，弱弱地说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