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水，你以后想考哪里？”

陆思缘此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只知道苏洺要学医，但并没问过苏洺以后去哪个地方。

全国顶尖的临床医学专业的学校逃不出就那几所，无论哪一所，其分数线都是陆思缘遥不可及、梦都梦不到的高岭，不过对苏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全看他想去哪儿。

苏洺轻轻的、带着酸涩到恼恨的滋味，咬了咬舌尖。

像一个孩子被父母忘记了生日，等已经独自难过完之后的某天父母想起，又轻轻松松地说要给他补办那样，他们不知道这场生日对孩子来说意义多重大，也不知道他们的遗忘多伤他的心，就那样轻巧地说要挽回，仿佛他的所有重视都只是一件小事，那样，让人委屈。

苏洺擡起头看陆思缘。

两人离得挺近，陆思缘好像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瞧苏洺笑，他才发现，苏洺的笑是有一定的准备阶段的，像干花泡在热水里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绽开那样，苏洺得先使眼里的那块薄冰敲碎了，融化成有温度的春水，待眼睛里漾了笑意，脸上的其他肌肉这才浸在笑的感觉里，最后才是嘴角的上扬。

苏洺笑着说：“还没想好，可能是A大吧，名气比清北弱些，但临床医学是最好的。”

陆思缘心口不知怎么莫名发慌，情绪突然就低落了不少，他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苏洺的目光，低头戳着自己的饭，含糊地说：“那在A市，好远呢。”

“是啊。”

陆思缘没看苏洺，一时半会儿听不出这话什么意味，接着陆思缘又问：“那不能常回来怎么办？”

“那没办法，不过等毕业了我应该会回来在这边工作。”

“那可是大材小用了，”陆思缘想开玩笑地笑笑，但此时才觉得心里堵得笑不出来，低低叹了一声，“我应该会很想你的。”

“那……”苏洺话才刚起，却突然顿住，等了两秒多，他才接着说，“那经常打电话。”

陆思缘应了声好，但心里还是觉得空荡荡的，到底是什么感觉具体说不上来，反正总不是滋味，本来陆思缘还担心苏洺察觉到什么，好在苏洺也没就留，说了句我吃好了，就起身去洗碗筷，回来便直接上床睡午觉了。

苏洺面朝墙壁闭上眼睛，眉头紧蹙得可以，浑身是一点睡意也没有，过了几分钟，他听到陆思缘轻手轻脚爬上床的声音，便一下把眼睛睁开了。苏洺翻了翻手机里的浏览器记录，看到陆思缘查得最多资料的学校是清河民大，是个二本优质院校，而且离体校不算远，三站公交的路程，苏洺自虐地看了一会儿，就把浏览记录都删掉了。

苏洺从意识到自己喜欢陆思缘开始到现在，见过嫉妒，尝过心酸，碰过痛苦，他一边渴望获得，一边又不齿自己的鄙劣，关于暗恋的种种负面，苏洺从来只归咎于自己的贪婪，他今日是第一次，第一次在心里责怪起陆思缘——你怎么能这样自私，你明明选了与我距离甚远的选择，又怎么能毫不负责地说出“我会很想你的”这种话来动摇我，你明明已经有了心爱的那个人，为什么又这样放不下我让我过分妄想。

你说我的离去会令你会想我，又表露出些许难过，你想要我怎么做才好呢？是要我放弃我的前景，不顾一切地选择你因他而选择的选择？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如果你真的不舍得我远离，那……那为什么你不向我奔来？

“那你就和我一起去A市。”

这句话本到了嘴边，又苏洺生生咽了下去，每个字都炙烫得他嗓子发哑。

他会因为嫉妒而不讲理地将陆思缘的一言一行全数魔化，他会憎恶赵风朗，会讨厌自己，现在甚至会责怪陆思缘，但他绝不会开口说任何一句企图将陆思缘捆绑在身边的话，因为他知道，由于吴胜一事，陆思缘不会再轻易建立这种相互依赖的关系，如果他对陆思缘的渴望过分强烈，陆思缘会忍不住想逃。

……苏洺怕，他怕极了。

苏洺惊觉，他不知什么时候落了泪，枕头上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