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翻手上的笔记，却是再也看不进去了。

他觉得自己好悲哀。他前一刻还在为陆思缘的未来里有他而高兴，后一秒就被清清楚楚地划进挚友的界线里，而这一切的前提，是本来占据陆思缘未来的那个人不在了，他这个苦苦排在第二的人才终于有了机会。

陆思缘睡着时并没什么防备，因为呼吸不通畅微微张开的唇像是某种引诱，苏洺这样守在喜欢的人身边，没过动心是不可能的，他夜晚身心皆疲时，心理防线也跟着下降，时刻忍守的名为欲望的恶兽便跳出来，催他吻下去，完成一场无人知晓的浪漫。

苏洺在双唇将要触碰时堪堪回神，他念着这人是有主的，他此番行为是可鄙的，他当时想着，如果陆思缘和赵风朗没有在一起就好了，或许他就不会有这种顾虑。

现在知道陆思缘与赵风朗已经分手，苏洺反而更不能纵容这份坏心的催促。苏洺看着床上已经熟睡的人，笑出一声来，跟着眼里掉出几滴酸楚的泪，滴到他的笔迹上，晕开了墨水，苏洺觉得难堪，合上书，眼睛埋进臂弯里，咬着唇，强制自己恢复冷静。

他怎么能吻下去？连同他们未来的可能都是另一个人退出得来的施舍，他还能不知羞耻地趁无人时满足自己的贪欲吗？那样太卑贱了。

可恶、可笑，最可怜。

他大概真的很喜欢很喜欢陆思缘，苏洺想，喜欢到难以忍受。

倘若有机会，他宁愿从来不认识他。

往后的日子里，苏洺总会想起这个午间，阳光倾洒了一地，他喜欢的人睡在身边，他坐在椅子上强忍着眼泪，弯着腰，尽可能地缩着身子，身后的影子变得很渺小很渺小。

今年过年是陆思缘和陆妈和解后能好好在家过的第一年，陆妈早早回来陪着陆思缘，小年夜前天中午，陆思缘还在床上呼呼大睡，陆妈出去采购，她回来时陆思缘裹着小毛毯在沙发上看电视，回头一看，后面还跟着提了两袋年货的德叔，陆思缘眼皮一跳，忍着尴尬，笑着招呼：“啊，德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德叔对陆思缘的不上进混不在乎，乐呵呵地给陆思缘塞了个红包，“餐馆员工都回家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做什么，今年来你家蹭个饭，你看可以不？”

陆思缘没第一时间收红包，反而是看向陆妈，陆妈避开他的视线收拾东西，有几分忸怩，却没有拒绝：“你想要就收着吧。”

“哦，”陆思缘接过红包，笑出八颗牙齿，“谢谢德叔，恭喜发财。”

小年夜当天，德叔早早就来帮忙，陆思缘在家里待得不自在，加上老早就通知过陆妈要去苏洺家拜年，和陆妈说了一声就出门了，路上碰见个平日里爱嚼舌根的大娘，拉着他问：“你妈是不是要给你找后爸了呀？我看他眼熟，是后街餐馆的老板吧？那挺不错啊，你妈这些年也辛苦，上次你爸来真吓人……”

“哎呀，”陆思缘趁着大娘喘口气的间隙，拍了拍脑门，说，“小海现在上一年级了吧？他小时候老喜欢跟在您后面，见了我就追，今天怎么不见他跟您出来啊？”

说到爱孙，大娘摆出骄傲的样子，又故意装出不满，数落道：“孩子大了要学的事情多啦，今天早上爬起来就看书，我煮好早饭让他吃，他非不吃，说什么先把这页写完，嗐，为那点作业用得着那么辛苦吗？今天让他出来跟我走走也没出来，说看看网上的教学视频，提前学习下学期知识来着……”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门，陆思缘称赞了小海好几句，又作出可惜的样子说：“今天不巧有事，不然就跟您一起去看看小海，好久没见也怪想他的，我们院里跟他同龄的孩子就他最机敏，从没上过我的当。”

“有事你就赶紧去吧，不用陪我啦，年后有空就过来，小海就是太爱学了，要他跟你多学学，多活泼点才好。”

“等有空我一定拿红包上门，那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