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
和陆妈的通话一结束,陆思缘第二个想到的就是赵风朗。
赵风朗那边出奇的安静,赵风朗是照常的不正经,“想我了?”
“想。”陆思缘连想都不想就回,他都想象出赵风朗在那边翻白眼的样子了,忍不住嘿嘿地笑,“赵哥,我们高考成绩出来了,我538。”
赵风朗没那么惊喜,因为陆思缘之前的成绩他知道,考完后陆思缘说感觉一般,他就觉得陆思缘不会差,他笑着说:“你这分数在清河民大应该能随便挑专业了。”
话至此,陆思缘沉默了。
苏洺走后的第二天,陆思缘接到了许阿姨的电话。她让他有机会劝劝两老,接着叹了口气,说苏绾也不容易。她告诉他苏绾在苏家门外待了一天两夜,苏外公始终没松口让她进门,后来是她接到工作上的电话才走的。
陆思缘只听着,没说话。
这半个月陆思缘也常去苏家,他在苏外公面前耍宝,苏外公骂他不思进取,应该多向苏洺学学,他和苏外婆做家务,苏外婆看着他偶有恍惚,她笑叹如果苏洺在的话他们会轻松很多,而他每次的回答差不离一个意思,他说,小洺不会走太久的,他哪儿舍得。他什么哄老人的好听话都说了个遍,唯独将许阿姨的托付置之不理,只字不提苏绾,他一面告诉自己现在苏绾是两老的逆鳞触不得,另一面又对自己那点心思无比清楚,他就是置着气,不想苏绾太好过。
上个星期陆思缘在苏家吃晚饭,被苏外公拉着喝酒,白的,他喝得勉强,苏外公却是一杯接一杯地灌,到最后喝得抛了理智,老人抱着他的酒瓶,口齿不清地骂着:“兔崽子……不省心的兔崽子……”骂声越来越低,最后倒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在哭。
苏外婆替陆思缘煮了醒酒汤摆在他面前,她瞧着自己不成样的丈夫,笑他老大个人了还不正经,话音到尾颤抖起来,她用指撑了撑眼角,没让泪落下,叫晚辈瞧去笑话。
她说:“他哪里怨她、恨她,他是跟自己过不去呀。”
苏绾小时候没少被苏外公打骂,但没谁敢在他面前说苏绾一句不是,邻里都晓得这个女娃他爹凶,以前有个嘴碎的大娘说他女儿成天爬树玩泥没个女孩样以后嫁不出去,他当晚提着一只鸡上门拜访,饭桌上他借着喝醉的借口,怼着大娘问,国家哪条法律规定女孩得什么样?谁又说她将来要嫁人?想进他家门的男人多了去,不入赘他还不给娶呢!
苏绾做的事在他看来是不务正业,但她寄回来的杂志硬照他一样没扔,摆在茶几上头,好友拜访瞧见都要夸,他哼着说,她也做不成什么大事儿,那脑子不务正业做得倒是可以。说完,自己都觉察不到自己嘴角的上扬。
他那么骄傲的女儿,那么爱的女儿,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了有妇之夫的情人,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因不得不生下来的孩子断送,一藏就是十几年,最爱站在灯光中央的女孩儿成了在暗巷里打滚的老鼠。他本想着,没能把她保护好,那这次总该能守护好她的儿子,但他连这个也没能做到。当对方准备好一切证据、文书摆在他眼前,如威胁般地将苏绾带到他面前,他什么都做不了,就连他的虚张声势也被拦下,这无疑是将他尊严踩碎,再难在苏绾面前擡起头来。
他老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陆思缘不能理解苏外婆那一句话里包含的故事,却为里面饱含的情感动容。
他知道两老这段时间都不好受,但他们在此之前都没向他表露半分。
陆思缘上前,抱住苏外婆。
苏外婆慈爱地揉揉他的脑袋,她的头靠在他肩前,她笑着说:“瞧瞧你,眨眼都长这么大了,孩子长大好像是一瞬间的事。我这些天,总忍不住去想,小洺离开的这些日子会成长多少,一边念着他快回来,一边又怕他回来长成我不认识的样子……”话里掩不住的低落和难过。
“不会的,”陆思缘笨拙地重复,“不会的,您放心,不会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让苏外婆相信,还是为了让自己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