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这边对“三水”二字已经麻痹,黄瑜芳却是第一次听,不知这什么由来,只惊于这少年和少爷的亲密,一时没控制住讶异的表情。
苏洺年纪虽小于她,思虑却全面,公事上她不用多费心,他还没有富家少爷的娇气和架子,对于她偶尔逾矩的提点,他向来虚心接受,认真考虑,且他礼数到家,说话客气,她在他手下做事从不觉低他一等,但因着他身上总浮有一层不近人的气,自然地将他与其他人分隔开,再有他自身矜贵气质和出色能力加持,她总忍不住对他恭敬。
据她所知,有一群人私底下管这层疏离叫“仙气”,好像是从杨铭那儿传出来的,自打苏洺给了他一点好处,他逢人就吹嘘苏洺的好,说他和其他臭水沟里出来的资本家不一样,夸他如何如何不一般,用得最多的词就是“神仙”,这些闲话随着杨铭名气渐起逐渐吹远了,“仙”这个字渐渐就与苏洺扯上了联系,不过真正夸奖的少,多是半讽半刺的——这是看不惯他那套原则,不满他的不近人情,看不爽他又没欺负他的本事,还因他头顶有着一个态度不明的爹,不好妄动,明面说他“神仙”,好像是在夸他,实则是在损他“不食人间烟火”,嘲他自恃清高,不屑与他们为伍,明明只是个私生子,倒高贵得很。
黄瑜芳对这些小人见解嗤之以鼻,但有一点她不得不承认,苏洺他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与他们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从没有过大的情绪起伏,也无特别喜好或厌恶,整个人像是悬浮着的,没有实感。她以为苏洺无欲无求,无悲无喜,更不可能和尘世的谁有什么关联,谁曾想这会儿就见了例外,这例外直接一手将苏洺从云端拉下来,苏洺这隔着层雾的人儿一下就鲜活了起来。
苏洺抿了抿唇,目视前方,就是不看陆思缘,道:“公寓离学校近,你这几天先在那儿住着。”怎么看都是使了小孩儿性子,一点都不像清冷之神。
“就我一个人?”陆思缘问。
“怎么,”苏洺眼皮一垂,瞧着陆思缘,毫无情绪地问,“能把别人打倒在地且让别人毫无还手之力的陆大侠还怕一个人住吗?”
陆思缘一哽。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苏洺真真是太纵容他了,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个少年冷漠的表面下还有一身毒舌的本领,时不时就扎他一下。
奇怪的是,陆思缘当下比起憋屈,快乐更胜一筹,他觉得这些时日隔在他和苏洺之间的墙一下变得薄如蝉翼,他轻轻戳,便使它支离破碎。
“我不怕一个人住,但我会想你。”陆思缘亮着一双眼看苏洺,面对这张冷面,大不怕死,反而笑意盈盈,“不知大人能否赏小人一个面子,偶尔解解小人相思之情啊?”
黄瑜芳眼见,苏洺身上仿佛万年不化的冰雪一下崩塌得彻底,厚雪下掩藏着的火山蠢蠢欲动,不安分的熔焰映得苏洺脸上一片通红,耳根都要烧起来一般,他恶狠狠地剜了陆思缘一眼,转身就走,半句话也不多留。
罪魁祸首落在原地哈哈大笑,腰都快直不起来。
他道:“三水,怎么还那么不经逗。”
合着他是当苏洺脸皮薄,受不得一点撩动,好像无论谁来,都会惹苏洺脸红。
黄瑜芳叹息。她原来还不明白,怎么有美人半脱了衣服滚进苏洺怀里,他还能目不斜视,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人家身上,让美人穿好离开,现在看来,不是苏洺不懂情爱欲念,而是他所有的七情六欲都锁在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