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门铃响伴着敲门声，节奏紊乱，来者不像是清醒的人。

苏洺听到动静时还在看报表，看了眼时间，已是凌晨一点。

开了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来，陆思缘站得尚稳，眼睛却不知该看哪里，脸红成关公，手上还提了两瓶酒，显然是醉过一场才来的。

陆思缘提着酒对苏洺晃了晃，像是邀请。

苏洺侧身让他进来，不问他为什么突然回来，不问他为什么不联系自己，不问他在哪儿醉又因什么醉，因为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想不出除了姓赵的，还有谁能让陆思缘失控，心很快就沉冷下来，他尽可能克制地道：“扰人清梦，就是要我陪你喝酒？”

陆思缘摇晃着向沙发走去，还回头同他玩笑：“一夜多少？买你半夜好不好？”

陆思缘是今天下午到的A市，他回去的时候匆忙，什么也没带，这倒方便他回来时一身轻松，他到清幽华庭后想到回去后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便对回家有些抗拒，于是就出去晃悠，离开学还有些日子，他认识的同学都不在，他一个人逛得茫然，就去喝酒，这酒一喝就喝到晚上，他在公园睡了一觉又去喝到深夜，喝到小店老板收摊赶人，他就提着酒在路灯底下坐，看行人往来，忽然，就很想苏洺。

他想见苏洺。

他着急忙慌地回来，醉得连密码都忘了，想见苏洺的念头还没散。

事实上，这阵子苏洺不常回家，在公司过夜也是常有的事儿，陆思缘完全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碰巧了，在看到苏洺的那一瞬间，陆思缘心中没由来的慌乱才终于稳定。

他想，幸好。幸好他在。幸好每次他需要的时候他都在。

陆思缘又是半瓶酒下肚，苏洺仍一句话不说，只漠然看他撒酒疯，最后陆思缘先受不住，捂住眼睛，哀声道：“别看我。别用这个眼神看我。”

陆思缘以为苏洺会像以前一样说他不是，骂他也行，苏洺总能拉他一把，把他从不安的情绪里拉出来，但这次没有，苏洺只是看他，好像已经习惯他如此，好像……已经无所谓他如此。他一下想到很多，他想到之前每次在苏洺面前不得已的落魄，想到每次苏洺眼底说不出的失望，他知道人的忍耐都该有限度的，却不敢想这样浅淡的失望化为冷漠他会如何，酒精带领私欲占据理智，陆思缘全然不管何为分寸，何为亏欠，何为不公平，他满心只替自己想着——

你不能真的不管我。

苏洺的情绪这才有所波动，他一手撑在陆思缘身后的沙发上，另一手拿过陆思缘手中的酒瓶，学着陆思缘的豪迈仰头喝了一口，其中有一半洒出来，沿着下巴轮廓滴落。他俯视着陆思缘，含着愠怒问他：“那我应该用什么眼神看你才算及格？陆思缘，你从来——”

苏洺的话没说完便止了，陆思缘想，他终归还是三水，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但你瞧，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他苏洺也不想平白无故做你陆思缘的宣泄处。

陆思缘深感自己可笑，便真的笑了起来，同时泪却控制不住地涌出来，湿了满脸，他哪怕遮住了眼睛都感到自己满脸狼狈，他道：“太贱了，我怎么那么贱。八年都放不下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