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轩摇了摇头,没有动自己的双腿,“过一会就好了,看你太累了,就没打扰你。”
齐望半跪到荀轩腿边,想要帮他动一动,揉一揉,却被荀轩阻止了。
“别动,一会就好了,你一动本来是麻的可能就要疼了。”
齐望皱眉:“有这么严重吗?“
“当然,没事的,相信我,过一会就好了。”
齐望抿唇不语,眼睛盯着荀轩的膝盖,他知道,荀轩的膝盖没了髌骨。
他伸手想要去摸一摸荀轩的膝盖,却被荀轩抓住了手。
“还疼吗?”
荀轩知道齐望问的是什么,膝盖早就不疼了,只是那种疼痛一辈子也忘不了。
“不疼了。”
齐望又小心地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荀轩沉默,那不仅是膝盖的伤口,更是他心中恐惧的来源,他内心最为脆弱致命的地方,他还没有勇气将他鲜血淋漓的过去展现给齐望。
“不可以吗?”齐望问得有些心痛。
荀轩薄唇紧抿,默不作声。
齐望捧起荀轩的脸,注视着荀轩的双眼,满含痛苦与深情:“荀轩,让我走近你,替你分担一点痛苦好吗?哪怕我们在一起只有一刻,这一刻,我也想做你背后的依靠,累了就靠在我怀里休息,痛了就藏在我怀里哭泣。”
荀轩不知道自己和眼前的这个男子最后结局会是如何,但是他知道,只要眼前这个男子在他身边,他便会心安,便可以不用再害怕。
十一年来,多少个日日夜夜,荀轩都在渴望有一人会带他走出那折磨着他的梦魇,教会他如何勇敢地直面那些疼痛和恐惧。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或短暂或长久,哪怕只有一刻,荀轩也想要抓住这一丝温暖,追逐这一缕阳光。
“齐望。”
轻唤一声眼前人,荀轩将自己的脸埋在齐望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齐望的衣袍,他贪恋着齐望带给他的温暖和依靠,他想要抓住,哪怕只是一瞬,也至少曾经拥有过。
荀轩背靠着书案,伸直了双腿,齐望半跪在荀轩的腿边,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鞋袜,露出了纤瘦白皙的双脚。
荀轩的双脚很冰,齐望触碰到的时候心也被冰了一下。他盘腿坐下,将荀轩的双脚放到自己的腿上,用衣袍盖住,想要帮他捂暖一些。
卷起荀轩右腿的裤腿,露出了用白布缠裹的脚踝,慢慢地又露出了笔直纤细的小腿以及被白布缠裹住的膝盖。
齐望的手想要解开系着的绳结,却被荀轩的手按住了,荀轩还是害怕,他不敢让齐望触碰他的膝盖。
齐望抓起荀轩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别怕!”
荀轩的嘴唇微动,抽回了手,别过头去,不再去看齐望的动作。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面对这些伤口,此时突然要将自己的伤疤袒露出来给齐望看,要他主动他做不到,但是是齐望想要走近他,他便强迫着自己迈出了这一步。
齐望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结,缓缓地绕下缠裹的白布,当白布彻底从荀轩的膝盖上脱离的时候,齐望见到了荀轩的膝盖处凹了下去,见到了那水滴纹金丝楠木做成的假髌骨。
齐望的心在看到荀轩膝盖的时候,一瞬间被扎的很疼,不管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爱怜,齐望俯身在荀轩的膝盖上落下一吻久久未动。
十一年来,除了师父,齐望是第二个触碰到他膝盖的人。
直到荀轩的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齐望的头,齐望才结束了对他膝盖的亲吻。
荀轩在齐望的眼里看到泪水,心又被狠狠地触动了。
齐望的声音有些哽咽,满是疼惜,“如果可以,让我替你分担一些疼痛好吗?”
荀轩冲着齐望微微一笑,安慰道:“早就不疼了。”
齐望抿了抿嘴唇,最后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可以告诉我,具体原因吗?”
具体原因吗?
荀轩怎么会告诉齐望他真实的遭遇,他连最信赖的司秦都没有告诉,连救了他的师父都不知具体原因。
“只是小时候膝盖病变,为了不让病情恶化,不得已才剃去了髌骨,而后师父为我做了一副假髌骨,才让我又可以重新站了起来。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好在你遇到了敬台大师。”
“嗯!”
齐望又将荀轩的膝盖重新缠裹上白布,把裤腿放了下来,这时才想起来问荀轩的脚踝。
“你的脚踝为何也要缠裹白布?也受过伤吗?”
膝盖都让齐望看了,脚踝还有什么好瞒着的。
荀轩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
齐望闻言心脏停止跳动了一瞬,整个人都被惊住了,“什么?你……”
齐望胸中闷痛,荀轩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时候被仇家追杀,随父母逃亡被抓,父母被杀害,他们挑断了我的手筋和脚筋,留我一命,把我变成了一个废人,也是从那之后我的膝盖病变,遇到了师父。”
荀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如此平淡地对一人坦露出伤疤,直面那些过去。虽然他对齐望所说的并不是真的,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撒谎的时候,脑海里的画面才是最真的。
齐望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荀轩,他同情荀轩,现在能做的只有紧紧抱住他。
“荀轩,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绝对不会。”
荀轩笑了,回抱住齐望,贪婪地汲取着齐望身上的温暖。荀轩不敢奢求什么,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保护他,不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当一颗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孤独恐惧了十一年的心,再次被一缕阳光照射的时候,它会不顾一切地奔向那缕阳光,就算不知道阳光底下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它,他也会奋不顾身。
“齐望,谢谢你!”
荀轩觉得自己这辈子会遇到齐望,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