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好像刚掉进河里被捞起来的男人,是傅哲英?
褪去舞台和镜头前的光鲜,傅哲英踩着还在渗水的皮鞋,发丝凌乱,满身潦倒,居然比曾经她见过的任何一次还要摄人心魄,崔沐沐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她克制住了自己摘墨镜的手,她想好好看一看他,可是怕旁人发现她短暂的失态。
“你不用重新去买鞋吗?”傅哲英低声问卫司莲。
他们靠得很近。
卫司莲略有些尴尬地说:“崔沐沐都来了,我再去买鞋,把人晾一边,多不合适。”
“哦。”傅哲英说。
虽然他表达的只是一个“他知道了”的意思。卫司莲却觉得那个“哦”字背后藏着无穷深意。
崔沐沐深吸好几口气,重新整理好心情,走了十来步过去,小心又郑重地说:
“傅老师,没想到在这里见面。”
傅哲英点点头:“崔小姐,最近还好吗?”
他不过礼貌一问,崔沐沐却红了眼眶。
幸好,宽大的墨镜挡住了她一切的情绪。
……
她不好,她一直都不好。
那天她被有心之人下药送上某金主的床。等待她的是四个油腻的大肚子老头,周围摆满了叫令人惊悚的道具。
发现异常的傅哲英救了她。
她流泪发抖,眼看着傅哲英身手利落,转瞬击倒了四个猥琐光秃的人。
她被傅哲英搀出房间的刹那,失去浑身的力气。
那一刻,她的心脏前所未有地鲜活。她的世界里终于有了光,就连她这样的人都可以被照亮。
可是,她永远也不会让傅哲英知道,那种事的发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曾经堕胎三次,永久丧失了生育能力。
在从前无数次折磨里,无数个地狱般的黑夜里,没有傅哲英。她原本已经习惯了的,觉得自己一开始走上演艺路就是烂的,周围像这样烂的人也不少,继续烂下去也不是不行。
她还可以半推半就,她还可以忍耐,做一个华丽包装之下继续欢笑的腐朽娃娃。等到她人老珠黄,那些金主不再需要她的侍奉,她亦功成名就,成为圈内人人尊之的大前辈,不再需要金主,岂不和平。
若是叫她的经纪公司知道了,傅哲英的行为就是不识时务。这种交易多少带点各取所需的成分,无非是色换钱,钱换色,他却把人吃饭的锅都砸了。
崔沐沐害怕他被报复,小声求傅哲英保密。
幸而那些猥琐男醒来之后不记得袭击他们的人是谁,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崔沐沐明白的,神明并不总是会下凡的。
艰苦的凡人啊,就如同那泥泞里的虫,为了堪堪的生存,就在丑恶的蠕动中过完一生。
傅哲英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她下定决心和经纪公司解约。
崔沐沐正当红之时,公司哪肯放人。对方威胁要拿她的不雅照四处传播,那时她的精神处在崩溃的边缘。
被威胁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好了。
如果真把她逼到没有活路,她就留下遗书,随机拖一个仇恨对象从公司楼上跳下去。在她眼中,这不是跳楼,这是她唯一一次飞。
就让她飞吧。
即便是尘土中卑微的虫子,也想在飞翔中靠近青空里的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