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教了。”
卫司莲的思路豁然开朗,他自己又琢磨了一会儿:“那还有什么别的思路呢?”
崔沐沐说:“之前有个候选人,分析高晃这个角色,认为他从小和家中女仆就暧昧不清,习惯了玩弄漂亮女子,从没想过对艾亦梅负责,也没有对他人负责的能力。结果艾亦梅真的怀孕了,他就立刻切断关系。”
卫司莲:“感觉这种是普遍塑造渣男的思路,确实是够渣的。”
崔沐沐一笑:“不论如何,他的戏份不多,最重要的是人设能够自洽,贴进剧里,不出戏就行了。但我还想听听,如果是这种基调的渣男,还能加上点什么,让他更完整呢?”
傅哲英回答得很快:“恐惧。”
“恐惧?为什么?”
“他对责任这种东西,非常害怕。”傅哲英说,“按照前面的逻辑,他从小就习惯这些事,可见他从没想过这种事的后果。当后果真的出现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一连串的后续反应,比如私生子败坏名声,他没有继承权,被父兄责骂,被同等社会地位的人嘲笑等等,他很害怕这些。切断和艾亦梅关系的真实动机,是他想从设想的可怕未来中保护自己。”
崔沐沐安静了一会儿,话语里带着她自己都没能觉察的幽怨:
“看来傅老师很明白渣男嘛。”
“我明白所有角色。”
崔沐沐:……
她哽住了。
她就想,你明白角色,那你为什么不明白活生生的人。
比如,你为什么不明白我。
有时她觉得傅哲英的眼睛看透了一切,可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亦或是他明明看见了,然后放在一边,淡了、忘了,约等于无事发生。
然后傅哲英说:“任何一个职业走到终极之处,都会走到一种……类似于哲学本源的境地。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但又包含了一切。如果不走到这个境地,职业生涯会被卡在瓶颈中。有段时间我为了演戏,专门学了心理学,却发现许多理论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实际的困境。有时人甚至会拿自己学到的东西批判自己。许多理论,只是一些关于世界的假设模型,真实的世界如何,我们永远无从知晓。所以,‘我的明白’也只是‘我’的明白,不代表完美的正确。”
崔沐沐真的很想多发言两句。
可惜她初中就开始当模特混圈子,早早放弃文化课。傅哲英说的东西过于抽象,她听不太会。
傅哲英:“没有所谓能确保成功的模型,做不做得到取决于许许多多的因素。一些理论试图把他人成功的经验简单归因、然后做到复制化、模板化。但这是不可能的。不同人的路,永远是不一样的。”
说到这里,傅哲英想起一件往事。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去上演艺课。”
崔沐沐终于找到一个话题她可以加入了:
“你肯定就是演艺课上最出挑、最受老师宠爱的学生吧?”
傅哲英失笑:“那倒没有。我在老师眼里和透明人差不多。”
卫司莲心说傅哲英自黑也要有个限度,他这模样,谁能把他当透明人,能忍住少看他几眼,就已经算是不花痴了。
“那时候我很土的。”傅哲英说,“网上有流传我的旧照吧。”
是有流传。
但没看出来哪里土。最多就是青涩,穿着那种很普通的套头衫,站在人群里仍旧鹤立鸡群。即便前些年卫司莲是个铁打的傅黑,都挑不出傅哲英外貌上的黑点。
“做我们演艺行当的,长得好的人非常多,我在其中只是尚可。”
卫司莲哑然,从上到下扫视傅哲英这个男人。
那您可太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