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不由得松开手。
孟往背靠着通天柱,顺着柱子滑坐在地上,捂着嘴咳了起来。
“孟大人视我为眼中钉,还想派人来下杀手,现在不会还这样想吧?”
孟往想了想,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跟启明说过,但他当时还真是一时兴起,谁知道就被正主惦记了这么久。
他稍稍平复了些,仰脸去看他,也不说话。
本来还想再算算旧账的月余川又看见孟往缩了缩身子,一幅惨兮兮的样子,幽绿的眸子闪着微光,似乎氤氲着蒙蒙薄雾,像只受伤的小鹿,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得,就这就这吧,没法聊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得再问清楚一个问题。他半跪下来平视孟往的眼睛,道:“你跟晤虞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师兄……我的道法多为他亲自传授的,故而画符的方式也随他。”他要给自己找个合理的解释,他画符的方式独一无二,那是多年的习惯,改不了。
“你是祭司门的?”大祭司一职师徒相传,大祭司的弟子或许不止一位,但大祭司一职只由最优秀的弟子即位,以大祭司为中心,这一正统师徒之脉称“祭司门”。
孟往点点头。
月余川默了一会儿,本来还想再询问一番,考虑到孟往状态不好,便也作罢了,反正有的是时间。
他起身离开,踏出笼门,又想到孟往诡计多端,有些话还是应该说清楚,免得他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笼网遍布缚灵阵,那是你师兄亲自研制的困鬼之法,你最清楚。孟大人金尊玉贵的,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免得伤了你。”
“哦,对了。”他走了几步复又回眸,恢复了那副风流不羁的模样,笑道:
“天庭仙君们多得是弹劾我包庇仙匪,豢养私鬼的。如今包庇仙匪是坐实了,不如孟大人成全了我,也好让我坐实豢养私鬼的罪名,嗯~?”
不待孟往反应,说完便和周玄朗一同离去了,不过踏出大殿之前,他还是微微顿了片刻。
他看见孟往缓步走到笼网旁边,擡手试探性地碰了碰笼网,随即便触电般蜷缩了手指,微微垂着头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
都说了不要碰,会受伤……
美人臻首,长眉轻敛,薄愁暗恨生,如何不心折。
又是一阵心软,要了命了,他一把拉住周玄朗飞快地出了大殿,竟显出几分落荒而逃之感。
……
“你今日太狠了些,”周玄朗也鲜少见他发狠的样子,如今见他这样对孟往,以为他是怀恨在心,忍不住劝告几句。
“他毕竟是轮回司的主事,在冥府位高权重,我们囚禁他在城主府,也不可真的让他出事,到时候还得完璧归赵的。”
“我知道我知道,”一听就知道周玄朗误会了,他有些疲惫地趴在桌上,解释道,“我不想拿他怎么样,就是吓吓他,他太难对付了。”
说着捶了捶自己的肩膀,望天唏嘘不已:“哎,装狠人可真累啊~”
……
等月余川离去了一会儿,这边方才还可怜兮兮的孟往笑出了声。
阶下囚嘛,就该有阶下囚的样子,装可怜谁还不会呢,这不效果也挺好的嘛!他伸手抚了抚被掐过的脖颈,本来还想挤几滴眼泪,可惜实在挤不出来。
看来自己演技还是太糟糕了些。
不过这个效果也不错了,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反正他暂时走不掉,有的是时间来耗。
缚灵阵……他看笼网,他当然最清楚了,这种阵法是困鬼的极佳之物,可怜他一生醉心道法,到头来全用在了自己身上。
可不是自作孽?
更何况缚灵阵……其实最初本就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没有人知道。
为了护灵,不知道想过多少办法,纵使有些成效,可惜还是免不了在神魂不稳的时候遭厉鬼侵蚀。为了防止自己遭控制,做出些有损之事,他才研制了缚灵阵,将自己困于其中。
后来渐渐衍化成克鬼的妙法。
可是缚灵阵能困的,除了鬼便也只有他,困不住其他阳人,他终究跟别人不同,他极阴的命格注定了他在族人眼中就是半人半鬼的存在罢了……
坐高台,受膜拜,石珠腰铃结五彩……终究是畏惧他的吧。
有些怅然地坐下来,他拈起一片花瓣。他醒来就注意到了,整座大殿鲜花铺地,是白色茶花的花瓣,纯美无邪。
还……还挺雅致?
忽而又想起月余川说的,“包庇仙匪,豢养私鬼”。他的确低估了月余川的果敢和胆量,他就真的敢包庇仙匪?
至于其他的……
“豢养私鬼么……”细细品味着,他轻轻捂脸笑了一会儿,垂下的头发拂过如雪茶花,随即他仰头,擡手将头发从头顶撩了上去。
“养我,你养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