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族擅控尸,是从上古就衍化出来的元鬼族群,上古葬礼沿用火葬,不仅是有着对烈火的崇拜执着,也因为尸族,为了防止尸族控尸残害人族。
难怪今天巫镇上来了个赶尸人,利用控尸的能力扮作人间赶尸人,倒也是合情合理。
他跟尸族没什么大的渊源,鬼界大族基本都参与了落河之乱,曾与他为敌,但之后他的鬼族身份得到了认可,便也相安无事了。
但他记得,尸族曾经接回了一个流落人间的子嗣来继任本族的少主,还不久,也就是六年前,而那个人,叫言年。
他记得这个人纯粹是因为觉得有意思,言年来轮回司求见过他,他也见了,是个俊朗的后生,鬼气不重,反而很有人味儿。
对,还有很重的杨木灰。
……
“凌儿跟言年不一样,他是人。若不是当年你们为了逼迫言年返鬼界认祖归宗,在凌儿身上下了归元咒,凌儿怎么会到现在都人鬼不定地活着!我警告你,别再拿这件事来当筹码,要凌儿做鬼去尸族给你们当棋子,任你们摆布,绝不可能!”
一腔激愤,言罢翎玉转身就拂袖离去,那尸族的黑衣人却紧逼:“若是算起来,还得称您一声少夫人呢,既然大祝巫不肯松口,那就别怪尸族不留——”
“哗啦”,孟往一把向下拽下身侧的柳条,制造声响,突如其来的异动惊扰了深夜柳林中密谈的人。
“谁!?”那黑衣人立马警觉,看架势一言不合就能开打。
“唉,竟然被发现了,阁下真是敏锐。”孟往从衣袖上扯了一截布料给自己蒙上,落落大方地走了出去,毫无波澜,亦毫无偷窥别人的亏心之感。
这么能来事儿?竟然有几分狂野叛逆的味道,月余川微微愣住,内心赞叹了一番,仍旧隐蔽着静观其变。
“你是巫穆柯的族人?”那尸族人透过黑夜瞥见从柳林另一方走来的孟往,从他的装扮推测,语带嘲讽,“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阁下莫不是心里有鬼,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的确如此。”孟往坦荡接受了他的嘲讽,也不急也不恼,倒令对方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哪有这样直白就承认自己心里有鬼见不得人的?
衣袍扫过土地上的野草,发出窸窣声响,他分枝拂柳而来:“阁下别动怒,在下只是路过罢了,虽然不清楚阁下的身份,不过既然谈到尸族,在下有一事未解。”
“尸族,很缺人吗?”
很难有人能像孟往这样,用既嘲讽又真诚的语气问出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翎玉紧接着孟往阴阳了对方一句,语气不善:“缺得很,不然怎么会连流落在人间的弃子都不放过。”
孟往一出现翎玉便认出了他,本就惊诧无比,现在孟往又像是故意来找茬似的,翎玉生怕有事,连忙递了个眼神示意赶紧一同撤退。
不过孟往有自己的想法,他此行人间本就是因为归觅的命劫,为了保证归觅命途安顺,不至于脱离人道。如今一看,若是命中有劫,恐怕跟尸族脱不了干系。
毫无疑问,翎玉与尸族相争,为的是翎凌,一个身负秘密的孩子。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什么都甘愿付出。
尸族既然要抢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他也不会。
“不如阁下跟我比试,你赢了,任你处置,不过若是我赢了,连我都赢不了,可见实在没有继续争斗的必要,你就滚回尸族复命。阁下以为如何?”
翎玉眼皮跳了跳,孟往此举太过大胆,人与鬼相争本就困难,她想伸手拦住他,孟往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安静又沉着,不管说什么都是淡淡的,即使是这样张狂地下战书。
“初生牛犊不怕虎,你很勇敢,年轻人,”那尸族黑衣人只当听了个笑话,“今日不想动武,放你一马,你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略一沉吟,极快地朝月余川的方向飘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过去,孟往便真的带着翎玉回身离开柳林,一前一后,不再逗留。
未满百步,身后倏然传来几声骨裂,再回头时已是一堆破碎骨箭在地。翎玉吸了口气,孟往若有所思,擡眸见着月余川从那边走过来。
“让他跑了,真是玩不起啊,”他随手转着一节柳枝,“让他比试的时候不愿意,说什么不想动武,现在别人要走了却来背后偷袭,虚伪至极,没意思。”
翎玉满腹疑惑,刚想问候两句,月余川却走过来一把揽住孟往的肩,笑吟吟道:“不过嘛,大祭司愿意以后背示人,还是信任我的吧,嗯?”
孟往冷漠地拂开他的手,不就是打落从背后偷袭来的骨箭,嘚瑟个什么?
“就你话多,赶紧回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