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之夜,她更是敏感到刻板的地步,时刻寸步不离。
翎曼轻悄悄移步过来,也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将声音压得极轻劝她:“阿姐,我守着,你去休息会儿吧,你这样身体也吃不消啊。”
“……阿曼,今天是中元,你说他们……会动手吗?”
“不会有事的。”
她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但还是要鼓起勇气打打气。见翎玉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她也没有再劝,翎玉断然是无法安睡的。
“阿姐,”她一直不解,趁着这个关头便提了,“……大祭司他到底可不可信?”
翎玉操持巫穆柯事务多年,不是毫无头脑、大大咧咧的大祝巫。但在孟往的事上却显得缺了些谨慎,其它族人不知道,她们二人可是清清楚楚,孟往是鬼,深藏不露,费尽心思留在巫穆柯也不知是何居心。
万一孟往不怀好意,那不是危险至极?
但翎玉从来不多说什么,竟也由着孟往,还相处得极为融洽,有什么要事也不避着。不过是才相识几个月,反倒像多年的故旧,温茶话酒。
她不理解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孟往跟月老上仙要好?
“他可信。”沉吟须臾翎玉才回她,分明是坚定,语气中竟也带着疑惑,“但我不清楚……他为什么可信。”
听起来很任性,但她否认自己是在感情用事,毕竟她看出孟往是鬼的时候还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但遇见孟往的那一刹那,就已经在心底埋下一个惊世骇俗却又不可言说的猜测。
……
“阿曼,好像有敲门声?”她屏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向翎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没有啊,我没有听见。”翎曼敛息细听,除了屋外隐隐有风呼过的声音,并未察觉什么。
更漏滴长夜,一滴一滴,缓慢,清冷……滴声每下,长夜漏了时间一毫,心却添了惊悸几分。
突然竟真的响起一阵急促连续的敲门声,明明屋内的空气已经凝冻了,灯台上浅浅燃着的烛火却倏地着魔般摇摆不止,将拉起的影子也逼得张牙舞爪。
咚咚咚,咚咚咚……
手下捏紧了翎凌盖着的被子,翎玉心下一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们对视一眼,各自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安。翎曼起身端起那盏烛台,向门边挪去。敲门声还在继续,声声落心头。
她移至门边,微微躬身,一手举着烛台,一手抚上腰间别着的匕首,紧紧握住柄,一点点拔了出来,一边压低声音询问门外是谁。
但回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她眯着眼又询问了一声。
敲门声戛然而止,木门竟不受控制地吱呀一声自行打开,翎曼猝不及防,心一惊整个人往前扑想要将门抵住。没想到门的力量竟大得出奇,硬生生将她推了出去。她往后踉跄几步稳定好自己,定睛一看,木门大开,门外却没有任何人。
暗道不好,她连忙用手中匕首将一道黄纸符钉在门扉。翎玉在屋内自然也知道形势不对,掐诀控着门边的阵法。她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尸族没有错过中元鬼节这个好机会。
心里沉重无比,这注定是一个艰苦难挨的长夜。
前来的尸族之人没有明着现身,凡人的肉眼不能看见。翎曼飞快甩了一道明目符,她们二人才得以看清这些阴间幽司。绵绵黑影幽灵般围绕着整个院落飘忽,恍若瓮中捉鼈,紧盯着囊中之物。
好在翎凌被翎玉保护得很好,整个屋子里机关阵法都很周全,只是不知道够她们支撑多久。
“阿曼,我守在这里,你试着杀出去,去找大祭司!”
……
阴风恻恻,鬼兵借道。
翎曼还没能成功杀过来找到他,但不影响什么,孟往已经知道出事了,甚至比她们二人知道得更早。
但尸族比他想象的更为敏锐和狡猾,一来就先拖住了他。锁魂铃悬天飞转,阵网弥天,一批鬼兵受创,又作黑烟飘散。
他们已经僵持了一会儿,孟往急着赶去翎玉那边相助,招招狠辣不留情。只是不知为何,这些鬼兵没完没了,源源不断,一波接着一波地围上来,甚至越来越多。
他想不通他们从何而来。
月余川这些天在外面处理尸族据点,也对巫穆柯下了神封做保护,他们不应该能进入巫穆柯内部才对。
终究还是防不胜防。
可被围在这里始终不是个办法,只能被无尽的消耗,他再强也经不起长时间四面受敌。擡眼瞥见隔路的柳树上挂着一把长剑,可能是有人落在这里忘了的。腾空跃起,他一甩锁链远远将那把剑卷了过来,锁链如蛟龙出海般四铩。
只是那些鬼兵又极快地将才杀出的一角缺口补了上来,严丝合缝。他一手掐诀对敌,一手握着那把长剑,拇指将剑从剑鞘中抵出一截,余光扫了一眼。
不愧是古道法部族,随便拿一把武器都是开过光的,适合用来对付鬼。
必须要承认上古族人的智慧,在长期的斗争中研究出了一套自己的作战方法。武法道法相辅相成,远近皆宜,攻守相合,进退有度。
道者武者各有其妙,相互配合便又另生了好处。
孟往作为道者,其实并不擅长近战,不过不擅长也不等于不会。如今要想突出重围,还是以攻为主比较好,他也就打算勉强充当一下武者。
一手搭上剑柄,正要拔剑出鞘,突然从天降下一道金光,随即包围圈内多了几位仙官与鬼兵厮杀,两方斗法,一时色彩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