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诩阅遍无数事,但眼下这样的事却真的是头一次遇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上前去安抚也不是,退后丢下他不管也不是。他对这种药物毫无了解,也不知有什么解法,难道真的去找个人给他解决了?
烦躁地房间了踱了几步,转头闷声问:“如果是我出事,你怎么办?”
月余川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勉强从迷乱的神志中清醒一点,咬着牙从粗重的呼吸中憋出几个字:“寒潭,后山……”
孟往一凛,立马会意,捏住他的衣袖拖着人十万火急朝着后山寒潭飞闪而去。
……
月余川于短短时间之内便打破了自己才立下的誓言,深入接触了这个他讨厌的苦寒之地——孟往近乎于粗暴地将他丢进了寒潭之中。
身体的火热和潭水的冰冷相冲,宛如被牛毛细针扎破了每一寸肌肤,密密麻麻的闷痛刺穿神魂。寒潭很深,他抵不住潭底,只好扒拉着潭沿防止自己沉下去。
“孟往,”他喊了他一声,声色仍旧低哑,但好歹有了一点心力来看他,“你问我,如果是你出事,我怎么办?”
孟往在潭边坐下来垂眸看他,此时没有易容,领口微敞,凌乱惑人;眼尾轻轻勾起,潭水湿了头发和衣衫,面色有些泛红,几滴水珠滑过脸颊从下颌淌下来,不知是汗还是潭水
桃花粉面,香腮雪暖,如今又添绮糜,旖旎含春。
滴答、滴答,深山寂静,水珠落入水中,仿佛都能荡开回声,缓慢、空灵……
心如静水安澜,倏然泛起几圈涟漪,他抿唇,移了移视线,视线落向别处的一瞬间,余光还是没有错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以及舔过朱唇的舌尖。
“你该不会是,我说什么,就拿我怎么办吧?”
他以为孟往有事,火急火燎地过来,可是孟往问他怎么办的刹那,才惊觉过来自己虽然救人心切,却一时惊怒交加头脑阻滞,没想过要怎么救他。
但若真是孟往出事,他大概也会选择寒潭。
“不然呢?”孟往不假思索地回了他,他的确是这么想的,月余川打算怎么处理自己,他就怎么处理月余川。
月余川有些气闷不乐,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嘴欠,说要将孟往丢进知意楼里随便找个小倌解决了,不然报应到自己身上,清白不保。
可见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有好报。
“……你为何不受媚药影响?”
“我阴重,媚药属阳,奈何不了我。”
他极阴的体质自然是有好处的,阳性药物对他不起作用。可是那个死魂灵沾染的媚药应该不多,月余川又只吸入了那么微末的一点点,有反应是应该的,可怎么反应这么剧烈?阳重?
他对月余川感到疑惑,月余川对他亦是。虽然鬼都属阴,但毕竟程度不同,一般来说也是会受阳性药物影响的。况且这次的媚药又是专门为鬼准备的,性烈阳,按理不应该毫无反应才对,他不知孟往竟阴重至此。
只是可怜了他自己,本就极阳的体质,只会催发药性,这种东西是半分也不敢沾染,故而一直小心谨慎。如今哪怕只是吸入丝丝缕缕,就够他受了。
……
“这里冷,你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待着。”他劝他一句,艰难地笑了笑,“冻坏了,我要心疼的……”
孟往虽然不在寒潭里,但逸散的寒气严严实实拢了过来,他抱膝坐在潭边,都觉得自己有成为冰雕的潜质。
“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没事,我陪你就好。”他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良心的。
又看了眼潭中强压药性的月余川,暗自寻思道,仙人都修清心道,断然清心寡欲,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定力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况且方才在屋子里都没事,现在泡在了寒潭里,想来是用不着担心走火的。
月余川将自己往下浸了一些,潭水没过鼻梁,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灼灼目光落在孟往身上,竟有些像躲在暗处悄悄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猎杀者,蠢蠢欲动。
他又好气又好笑,孟往此时的好意对他来说并不是美事,若是平日里孟往愿意多陪陪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此刻他反而是真心希望孟往能躲远一点,不要那么善解人意。
可是孟往显然没有自知之明,没有意识到他那样的阴冷美人对自己有多大的吸引力。
这个城府深重的大鬼官,头一次令他感到了单纯。
冰凉的肌肤,出众的容色,阴重的体质,令人心痒的气息……每一点都挑逗着他的神经,侵蚀着意志。蛊惑的魔攀附上身躯,在耳边呓语,叮咛着——他才是你最好的解药。
……
孟往坐在一边陷入沉思,丝毫未有设防,也不知道是对这寒潭的效果放心,还是对月余川的克制力放心。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双紧盯着他的浅桃色眸子,已经渐渐被炽杂的欲望烧成了深桃色,浓郁得化不开。
寒潭刺骨,烈药磨人,眼前人虽好,可惜能看不能吃,反倒成了别样的煎熬。又是一阵热浪涌上来,为了孟往的安全着想,他松了手,放开扒着的潭沿,将自己沉入寒潭深处。
天色已晚,幽蓝的天色吞噬了明光,深潭透不过亮色,他慢慢沉入潭底,浮动的水光一点一点从眼前消散,落入一片晦暗。身心燥热难耐,又被苦寒凝滞了血液,四肢百骸仿佛都被麻木裹挟了。
等孟往回过神来,却发现潭中已经没了人影,只有浅淡漾开的波纹,偶尔冒起的水泡。他向下伸手探了探潭水,指尖甫一触上去,寒意便极快地蔓延到全身,他连忙缩回了手,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指尖。
不由得心疼一下那个潭中人。
月余川有苦说不出,心里却碎碎念个没完没了:
好黑,好痛,好热,好冷……息宿,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