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就让他在这里歇下吧,明日一早我们送他回去。”宵禁令六百下闭门鼓敲完,月余川无奈松口。
但孟往不认同,蹙了眉反驳:“不好,明日一早宫中便会来人往庄平侯府宣旨。这里离侯府还有一段路程,等宵禁过了送他回去,若是宣旨的人到了他还没回,才真是大逆不道。”
虽说是这个理,可……现在又送不回去。二人一筹莫展之际,阿齐也煮好了醒酒汤,端过来拉拉扯扯地给黎棠喂。
月余川扶住黎棠,一边询问喂醒酒汤的阿齐:“阿齐,侯爷知不知道你家世子的情况?”
“这……小的也不清楚,等侯爷回到侯府发现世子不在家中自然会发现的,兴许会想想办法,毕竟这宵禁来得突然,谁能料到?”
月余川点了点头,思量片刻支了个招,道:“虽然禁止夜行了,但也有例外。不如假托他酒后突发头风,急需看诊,要送往医馆去,延误不得。到时候往医馆的方向绕过去,应该不成问题。”
宵禁之下若有紧急情况,的确可以通融。再看黎棠目前的状态,紧紧皱着眉头咬着下唇,一副深受折磨的样子,倒有几分像忍着头风痛,这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几人达成共识,连哄带灌喂完了醒酒汤,随后立马开始行动。孟往找了件披风给黎棠裹上,月余川打开院门,阿齐扶着他从院子里摇摇晃晃往马车走。
走到院子口,就要扶他上马车,不知怎地他又开始嚷嚷,要往后挣,像是醉酒后本能地抗拒一切自己厌恶的事务。
“我不要走……你们不能,不能抛弃我……就算,就算是皇帝……他凭什么安排我!我要离开……他算什么东——”
“爷啊,求您少说两句吧!”阿齐紧急捂住他的嘴,提着一颗心四下瞧了瞧,应该没有被其他人听了去。
还是应该把他打晕的,孟往思索,醉后口出狂言,不,应该是酒后吐真言,连皇帝都骂。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听了去,不知要发生什么。
若是打晕了,被巡夜的长官问起也只管说突然昏厥,省了不少事儿。
“全城宵禁,谁人犯夜!”
孟往刚想走过去朝黎棠后脖根来上一掌,还没来得及动手,一声厉喝便远远传来,在空旷的院巷尤为慑人。
会被巡城长官盘问一番虽然在他们预料之中,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送黎棠上路便被逮了个正着,运气着实背了些。
阿齐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涔涔冷汗,紧紧捂着黎棠的嘴,生怕他继续酒后吐真言把命给吐没了,黎棠呜呜闷着声音拽着阿齐的手腕往下拉。
一队军卫将他们围堵在了院门口,为首的长官步伐干脆地走出来,一亮令牌,喝道:“禁军巡城,尔等因何夜行?”
人有些多,孟往又开始犯恐人症,低头紧盯着地面。月余川朝那禁军长官拱拱手,装得好一副心焦的模样,瞥了黎棠一眼快言快语道:
“大人勿怪,是在下与几个友人在此相聚,多喝了几杯酒,哪知便出事,这位小友犯了羊角风,急需诊治耽误不得,还请大人通融。”
他们给黎棠准备的犯病借口,从头风到昏厥,最终成了羊角风,可谓是随机应变。
羊角风?众人齐刷刷看向黎棠,天色已经发昏,黎棠又被阿齐紧紧捂嘴从身后环抱着,看不太清脸。
或许是阿齐过于害怕和紧张,只管阻止他开口骂皇帝,没留神手下的力道,捂得太死,黎棠脸色真有些发紫,身子不停颤抖。本又醉得厉害,神志不清意识涣散,说他犯了羊角风,一时竟没人瞧出什么端倪。
“大人,人命关天刻不容缓,还请放行!”月余川连忙催促,生怕再拖下去露出马脚。
那军官挥挥手,围堵着他们的军卫避开,月余川给阿齐使了个眼色,阿齐连忙护着黎棠往马车的方向去,月余川拉住孟往也上去帮忙。
那禁军军官忽然瞟了孟往一眼,随即指了身旁两个禁军,令道:“你们两个,跟他们一起,护送那位公子前往医馆。”
“大人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城中事务繁杂,就不必在在下小友这里费时间了。”分明都松口了,怎么还有这样一出?月余川眸中闪过一抹警惕,莫非是怀疑上他们了?
“公子不知,如今京中不太平,守城系本官职责所在,若有行为怪异者,必察之!”
果然是怀疑。他说京中不太平,看来是因为京中出了事,才盘查得如此严格,丝毫不敢怠慢。
但若真让禁军跟着黎棠,暴露是迟早的事。
黎棠被阿齐护着上马车,醉酒之人手脚无力,迟迟踩不上轿凳。时间拖得越久,越引人怀疑,那军官心中疑团包不住,正要上前再细察。
马儿踢踏声由远及近,哒哒响起。车轮碾过地面,扬起一层灰埃,缰绳一勒吁地一声停在他们十米开外。
又是夜行的,还光明正大,来势逼人,一众禁军往新来那辆马车迁围,兵甲铿锵,立即戒备。
“来者何人!”
车厢门帘被掀开,就着半昏半明的天色,可见一位男子端坐其中,很年轻,也不过才及冠的样子。他将整个场面尽收眼底,喜怒不形于色,目光落在黎棠身上的一瞬间才有了轻微的动容。
将一道令牌递给坐在前室的小厮,他报了一个名字:
“秦远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