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吻
“如果不能与你顶峰相见,那就……陪你下地狱吧。”
月色如银,拾起一窗碎玉,声音轻轻,聆听最虔诚的剖白。
坚定的人总是那么迷人又讨厌,不经意间便能击碎别人的防线。孟往微微敛下眸子,盯着窗沿看,沉默不语。
毕竟,沉默是最好的回应方式,也是最好的掩饰无措的办法。
心头一沉,肋部忽然又升起熟悉的痛感,但毫无办法,他只得强撑着去熬过。他断过骨,伤得太重,肋部总是间断性地发痛,每每锥心刺骨。
他强忍着疼痛,什么也不说,也没有任何动作,好似是不愿意让人知道。但月余川何其敏锐,察觉到他不稳的气息,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孟往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头也不擡地朝外走,将月余川撂下,一边道:“我要出去散散,你别跟我。”
月余川怔了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快步赶上去拉住了人,目光往他肋部落了落,询问:“又不舒服吗?”
“……没有。”他否认,动了动手臂想挣开,但失败了,他被拉得很紧。
分明连声音都发抖了,也没有力气,一副强忍着疼的模样,但就是死不承认。月余川瞧他这样,忽然便心生了郁闷和躁意。
不顾孟往的反抗,他将孟往的脸捧起来逼人直视自己,掌中的肌肤冰凉,却不足以平息心头的火气。
他沉声:“说话。”
肋部的疼侵蚀着心神,他几乎没什么力气来招架他,连说话都是一种费劲。他不明所以,不明白月余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强撑着令自己显得如常,缓慢道:“说什么……”
月余川近乎于一字一顿:“说你疼。”
又是这样,自错觉山之后,那个曾经的孟往便消失了,转而变得冷漠疏离,将所有人都视作陌生人或敌人。
那个曾经会给他摘一朵花,会真心地笑,会窝在他怀中享受温暖的人已经变了,只留他一个人还在原地。
他可以等,但不甘心!
他每每心疼,可孟往连接受一份好意都不愿意,一定要将自己的苦痛和辛酸都藏起来,独自舔舐伤口,心防愈发地重,不要任何人踏足自己的领地。
痛而不言,伤而不语,连表示一下脆弱,皱一下眉头都不愿意。只是吐露一下自己的伤,喊一声疼,这有什么难的?难,只是因为孟往不亲近他而已。
……
孟往向后退了半步,他向前逼了半步,指腹摩挲过他柔软的朱唇,他耐着性子,再一次要求:“说你疼。”
他忽然执拗得很,一定要孟往开口承认自己的疼痛,而孟往也固执,只是鼓着一双碧眼盯人,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们的对峙被这样打断,殿外传来一道询问的声音,听起来是吕黯的声音,显然是来找孟往有事。
额角已经蒙上了一层薄汗,孟往压着锥心的疼要推开他,趁机就要赶人,无力道:“我有事,你——”
“唔……”只是话未说完,忽然一吻封唇,随即被扣住后脑推着一下抵在了殿门上。
门外的吕黯只听得殿门的一声闷响,敲门的手一顿,然后往旁边一瞥,瞧见了檐柱后边探出脑袋正暗中观察的游倾。
见游倾在此,吕黯心知月余川一定在,这宫殿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去了,索性放弃。
……
一吻毕了,月余川松开他,一只手很轻地捂上了他的肋部,灼热的和寒凉的呼吸交缠,他们的拉扯和对峙继续。
手掌在他肋部滑了滑,清晰地感受到了衣衫之下的血痂存在,他们谁也不说话,一个忍痛调整呼吸。
而另一个在安静地抚摸伤口——他在给他时间。
而孟往知道,这一次,月余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了,除非能掰扯出个所以然来,不然事情会发展到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
其实只要喊一声疼,便可以很轻松地将月余川安抚下去,但可惜,话到嘴边,又总觉得无能为力。就算身边有个知他痛苦的人,又有什么用呢,知与不知,又不能改变什么。
他仍旧不声不言,这对月余川来说是一种挑衅和疏远,疼痛虽然不能由别人来代替着承受,但至少要让亲近的人知道,然后多一分安慰。
耐心在一点一点流逝,月余川不打算对一张不会说话的嘴留情,将人堵在门扉上重新吻了上去。孟往左右偏头挣扎,但力量悬殊,怎么也躲不过。
太强势和霸道,仿佛胸腔中的气息都要被夺走了,他经不住折腾,一口咬了下去,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一个过分热烈的吻,将人生生逼开了。
丝丝的疼在唇瓣间蔓延,月余川用拇指拭过嘴唇,指尖染上了点点的血,红得夺目。
孟往额角蒙了细汗,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着方才的一番动作,但甫一意识到自己将人咬伤了,他又瞬间生了无措,支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疼痛和鲜血足够刺激一个男人的野性,他越反抗,越推拒,就越令人想要品尝和得到。
月余川也不怪他,擡起他的脸,一改方才的强硬之色,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他略微红肿的唇上,然后温柔地吻下去,像在索取一种赔偿和安抚。
孟往也不反抗他了,任由他缓慢而不容拒绝地攻占和攫取,本就不平稳的呼吸继续紊乱,头脑渐渐开始发昏。
月下无人,长殿寂静,唯有房门这一角,响起间断的轻呼,和低低的喘……
……
过了一阵儿,月余川终于松开他,男人低哑的声音徘徊在耳边,问:“……孟往,以前,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想过告诉我?”
他说得不明白,但孟往自己知道,他指的是曾经那段蜜里调油的岁月,他有没有想过将那个最不可言说的身份坦白,哪怕只是在某一个瞬间动了动这样的念头。
他惯说鬼话,但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却好像说不出什么谎话来。被吻得七荤八素,身体被控制,头脑也就被牵着走,月余川问什么,就是什么……
他偏头,将白皙脆弱的侧颈暴露给他去爱|抚,去染上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迷迷糊糊:“有……”
“什么时候……”
他在他颈间留了痕。
什么时候……?
他自己也要说不清了,他也曾那么渴望能活在阳光之下,能够毫无保留地拥有一个爱人,但每每话在嘴边,如鲠在喉,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