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月余川的眼皮还是跳,原本解决了转轮王行刺的事后便好了,自从在虞美人亭台见了那位神秘长者之后,又开始不停地跳。
这应该不构成一种病,只构成毛病,月余川听信孟往的话不要搞封建迷信,并乖巧地讨要一份安慰,孟往便亲了亲他的眉眼,然后……
眼皮跳得更凶了。
月余川气闷,索性不管了,毕竟这可是大祭司亲自开过光的眼睛,再怎么着也不会差。于是乎他就顶着狂跳不止的眼皮就这样和孟往一同去赴宴了。
阿修罗那边毫无意外来的是成鸳,月余川携着孟往来到宴厅的时候,成鸳已经先到了。
女子姿态优雅,着了一身羽白色百蝶霜花曳地裙,银灰色长发上别着绽丝压发流苏,眉心一点雪银色花钿,霞姿姣姣,清丽无双,好一位仙姝神女。
“上仙。”成鸳迎着他二人,目光顿了一下。
“右护法。”月余川颔首笑了笑,客客气气地回她。
成鸳颇有些意外,他知道月余川的真实身份,但碍于人前,她也就只以上仙相称。可是她又没有隐藏身份,月余川也一贯称呼她为“大祭司”,今日却跟众人一样称她一声“右护法”,倒是不同寻常。
而月余川知她疑惑,但孟往在,他就不会用“大祭司”来称别人——他只有一个大祭司。
孟往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二人几眼,然后接触到了成鸳投过来的目光,两人皆是怔了怔,各自带了些许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是敌人。
阿修罗族攻打轮回境就是成鸳在领导,纵使是装作和和气气地面谈,也抹不开事实。
而孟往更是不解,请他来永昼域赴宴的分明是成鸳,怎么成鸳倒一副为难的样子?他本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如今却觉得诡谲。
成鸳瞧了他一眼,他俩各自礼貌地淡笑了一下以缓解尴尬。
而成鸳有苦说不出,心道这场宴会没有那么简单,但也没有那么……明确。她是受人之托,以右护法的名义将月余川和孟往两人请来,至于为什么,连她也不知道,只好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照做了。
以至于真的到了见面的时候,她也不明白该说些什么。可气的是,那个真正主导如今局面的人竟然还没来!
——他状况向来不稳定,催不得。
成鸳菀菀一笑,跟月余川寒暄了几句,请他们入座。月余川昨日因着和别人聊天交友,导致时间晚了,没来得及去找成鸳,自然也就没打听出什么。现在察觉到尴尬的氛围,知道在这聊闲天没有意义,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右护法约我们来永昼域,不知所谓何事?”
而成鸳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索性摊牌:“其实不是我想见你们,上仙,是另有其人,我不过受他所托将你们请过来。”
听她此言,月余川和孟往皆是疑惑,对视了一眼,月余川发问:“是谁?又为什么不自己来请?”
成鸳神秘一笑,道:“他是谁?恐怕你猜不到。至于为什么不亲自来邀请你们,可能是因为……不想打草惊蛇吧?”
她越是神秘什么也不说,月余川就越是好奇和疑惑。孟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敌人再梳理了一遍,并未察觉不妥,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神秘的对手。
当然,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不是敌人的友人。
……
他们没有僵持得太久,这个哑谜很快就能够揭开。
“左护法到——”
成鸳又是神秘一笑,款款起身:“他来了。”
月余川跟孟往各自在对方的眼中瞥见了惊疑,旋即也跟成鸳一样起身相迎。
……
阿修罗族的左护法,神秘至极,据说他长年沉睡,没有人知道他沉睡的理由,亦无人知晓他过往的事迹和身份。传言众多,但没有个确切的。
人送称号——沉睡阿修罗。
也正因他沉睡,导致阿修罗族的大小政务,都主要由成鸳和莫司两位护法来操持。
难怪成鸳说他们猜不到是谁。既然常年沉睡,在众人心里也就跟不在了差不多,谁能想到他忽然又苏醒了。
苏醒归苏醒,还要见他们?疑团如滚雪球一般,越积越重。
彩翎神鸟扬起长翅,一声清鸣,先人一步从外头飞越而来,滑出一道模糊的影。鸟儿在殿中盘旋了两圈,仿佛是在认人,随即减缓飞翔的速度,一头栽进了孟往的怀里。
孟往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住,鸟儿鼓着一双乌葡萄般的圆眼睛,亲昵地伏在他怀里蹭了蹭人。
这鸟儿看起来颇有些灵性,月余川又犯了喜欢小兔小鸡小鸟的毛病,伸手也要去摸摸。但这鸟儿差别对待,虽然亲近孟往,对月余川却毫不留情,一缩脑袋猛地一口啄在他手指上。
月余川一口气劲上来,将鸟儿从孟往怀里揪了出来,不允许它继续亲近孟往。
除了殿门的一侧,大殿四周围着半纱错节画屏,他们在内,屏风外边留出过道。
一阵长风涤进大殿,珠帘披拂,轻悠悠地响。
他不是从殿门的方向来的,而是从殿后,从围屏外侧的过廊,一步一步地走来。半纱围屏上蜿蜒着精致的图案,透着屏风,朦朦胧胧地窥出人影。
殿内的众人暂时窥不见庐山真面目,只能聚精会神地透着屏风,凝着前行的影。肃青松,倚修竹,从落在屏上的墨影,那样的仪态和风度,足以窥见一身深林风骨。
长风下叮铃不断的珠帘清响,落在耳中也变得漫漶不清……
或许是第六感作祟,就这么一瞬间,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右眼皮快速地跳,莫名其妙地发慌。
被他捉住的那只鸟儿忽然停住了扑腾,歪脖子一口啄断了自己翅膀上的一根长羽。
月余川一时无措,既来不及思考这种发怵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也来不及制止,只能一下子松手将鸟儿放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