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脉
月余川活到现在,还没有像今天这样被一只鸟坑害至此,也没有见过如此见碟下菜的鸟儿。
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打鸟自然也是。
鸟儿的主人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度,他所体现出来的沉静和稳重是经过了时间打磨的。虽然大家都来自上古,所历万千,但那种几经轮回才造就的阅历不同寻常,无论如何也造不得假,骗不了人。
空候要他们都留下来,他们留下来了,空候却又不说话,只是坐在一边悠悠然品茶。
孟往刚与师父相认,也是满心疑惑,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将其他人留下来,以至于不好说师徒之间的体己话了。
“师父……”孟往站在他身侧,打算为月余川解释一下,“那只鸟儿……”
“你不必解释。”空候轻微地搭了一下他手腕,带力往一旁拉他坐下,“坐吧。”
“前辈。”月余川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个见长者的礼,不敢造次。
但空候似乎不太认同,微动了动眉,道:“错了。”月余川擡眸愕然,不知他一句“错了”到底是指什么。
而空候转而与自己的徒儿说话,道:“上古以时代论辈,为师听闻天庭的月老上仙出身于临桑时代,与你的时代相去甚远。虽说交往不问年龄,但万事有分寸,你们还是前后辈呀。”
现在不止是月余川愕然,连带这孟往也一块愕然了,听这话,似乎空候还并不知晓他们二人间并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刚苏醒过来的沉睡阿修罗,大概还没有来得及理清如今混乱的局势和关系。
孟往出声:“师父,我跟他……”
“好了,师父知道你们情谊深厚。”说着若有若无地瞥了月余川一眼,继续道,“不过这大祭司当得久了,也就格外在乎这些虚礼。又是在这般重要的场合,礼数还是要守的。”
孟往脑袋空空,月余川内心懵懵。
空候这话,既明确,也委婉,就在模糊与清晰的界线边缘徘徊。
明确在要求月余川与孟往要有前后辈之间的距离;委婉在他说自己知道他二人情谊深厚,却不表明是哪种感情的深厚,令人拿不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具体关系。
若是他们认定空候知道他们是恋人,可他也体贴地表明过自己知道他们感情好。不是刚刚才说过吗,自己在乎这些虚礼,尤其是在重要的场合,感情再好之间也要守礼呀!是我说得不够明白,还是你不够聪明?
可若是他们理解成空候只当他们是感情深厚的友人,那就是纯粹的忘年交了,更应该有前辈后生之别,没得说。
反正不管怎么样,月余川若是不叫这声前辈,就要被扣上不知礼数的帽子——空候无懈可击。
月余川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不适,只好规规矩矩地向孟往行了一礼,将礼数做周全了,半点不敢让精通礼仪的大祭司挑出毛病来:
“前辈。”
孟往满头乱线,月余川叫他前辈,还是在他们最开始认识的时候才这样。而且那时都是谑笑着叫,都没有这么有规矩过。
而空候淡笑:“那我……?”
月余川乖觉:“老前辈!”
原来那句错了是错在了这儿,他不该叫他前辈。
空候跟孟往坐着,没让他坐下,他也就不敢随随便便去坐了。
成鸳倒也被一同留了下来,但她同为护法,虽然辈分上差了一点,可要坐随时都可以。而她照顾月余川,索性跟月余川一起站着,免得就他一个人站着尴尬。
只不过,她是悠哉悠哉,在一旁轻摇罗扇,月余川是真的罚站,伴随着跳眼皮。
……
“为师苏醒不久,派人来寻过你。”空候不当外人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往聊天,而孟往急于知道有关自己师父的事,思绪混乱,也就被牵着鼻子走。
“师父来寻过?”
空候颔首:“只不过出了一些意外,我来晚了,我找你的踪迹的时候你已经在莫及城了。”
月余川暗道不妙,心知他说的是孟往被囚禁在莫及城一事,现在阻碍他们师徒相认的罪名又给他挂上了。
孟往黯然,空候继续:“然后为师便派了暗卫去追查。”
“啊?您派了人?是到莫及城这边来查探吗?”
“自然。”空候颇有怅然,“可惜师父无能,这手底下的暗卫办事不力,竟然让人给反追查了。”
说到这他便顿住了,孟往催促:“那那些暗卫他们怎么了?”
月余川不寒而栗。
空候轻轻地拍了拍乖徒儿的手背,道:“他们被对家揍了,一个不留……并且,对方还狂妄得很,揍完人还留了名字。”
孟往敛眉:“谁?”
空候不说,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