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
初冬的风吹进了桃花源,恰如春风面。
一夜良宵过去,再沉睡了一日,床帐间才响起细微的窸窣声响,月余川知道他醒了。
锦被严严实实地遮着,盖了半张脸,月余川坐在床榻之侧抚弄他的白发,孟往只睁开一只眼睛,头晕。
月余川瞧他眼睛,眼神涣散,这是他劫期里惯有的表现,如今肯定又在头晕脑胀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太合适的。
“起来吧起来吧。”他轻轻摇人,“药要凉了。”
孟往挪动目光瞟了他一眼,轻微地动了动身,钝涩感席卷而来,藏在被窝之中的手不自禁抓了一把,却抓到了一手红线。
就着月余川扶他的力,他撑起来坐好,腰后垫了两个枕头,作为绵软的慰藉。一床狼藉未整,他骤然敛了敛眉,添了几分赧意。
看见满床凌乱的红线,提醒着才过去的风情。
受意念控制,正红的线,曾顺着白皙秀气的脚腕,游蛇一般攀上来,缠绕、蔓延,到腿,到腰间,细腻微痒的触感。
雪肤衬红线,含蓄但实在的束缚感,白与红的视觉碰撞,摧毁人的理智。
他倒不知道,月余川竟是会玩的。
他喝完护养神魂的药,坐着就不理人了,好似是在发呆。月余川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瞧了瞧,满脸写满乖巧,问:“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他并非不知轻重,到底也情不自禁。脱了衣服,总归要禽兽几分。
孟往别了别脑袋,不看他的眼睛,幽幽地故作赌气:“疼……”
话音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比素日里添了几多魅意,半哑,又轻,还带尾音,跟夜里一样。
月余川撇嘴,下弯了唇角。
他一直哭,躺在他身下,噙泪半睁着迷离的眼睛,眼尾发红,颊边也泛着细嫩的粉。到后来眼神更散了,他还怕他晕过去。
孟往本就是忧郁美人,一副凄美的样子,他一哭,夜里的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抑制不住的吟从咬紧的唇缝中溢出,令人忍不住欺负,又心疼。
他不该回想的。
孟往瞧见了他滚动的喉结,就像昨夜一样。情潮翻涌,软了身,那时候他也环住了月余川的腰,感受力,指尖滑过脊背。
他出手一拳砸在月余川胸口,控制了力道,不,他现在本也只有软绵绵的力。
他又旧话重提,抱臂昂首,道:“你坐实了亵渎未成年的罪名。”
孟往年十九,还没到二十及冠,就是生搬硬造,也给月余川颁了个罪名。月余川顺着他,是是是地承认了,无奈地笑,给他解释:“我又等不到你长大。”
“更何况,”月余川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仿佛在逗猫,轻挑眼眉笑他,“活着的时候不是我的人,死了总得是我的鬼吧?”
“没羞没躁!”孟往抓了个软枕呼了过去。
月余川瞧他吃瘪,又正好夹着羞,伸手替他理衣襟,提了提将颈间红痕掩去了,啧啧轻叹:“瞧这,都这样了,怎么不叫声夫君听听?”
“夫君?”孟往半是唤半是问。
月余川受用极了,诶了一声应下来,声音都才拉一半,颈间便多了一柄亮剑,是锁魂铃的柄剑。孟往勾唇一笑,拨了拨锁魂铃,铃舌碰撞出叮的响声,将杀气融进了蜜意里。
“今日先暂且认你了,若是负我,来日这把铃架在颈侧,我可是会杀夫证道的。”
月余川握住他的腕,将锁魂铃带开,朗声一笑:“那你这铃,必定无缘与我为敌了。”
孟往傲然一笑:“我选择你,是你的荣幸。”
即使受人轻贱,但他问心无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谁。不过……
我选择你,是你的荣幸,也是我的荣耀。
*
酿酿酱酱又过了几日,孟往身子见好,劫期过去,向冥府的旧部做了安排,筹谋着回去了。这日来勤政殿跟月余川问冥王的事。
“你与师父给冥王下咒,此事怎么瞒着我?”
月余川摇头说:“倒不是瞒你,此事原是极偶然的。我只是偶然听见你与吕黯议事,提及了顾长年这个名字,我才遣人去查探此人。”
“没想到他是堕落阿修罗。既然站你的队,又有机会接近冥王,他这不是正巧适合下咒么?”
是这个道理,但有一点,孟往轻哂:“有事他倒真敢,为了我的事惹上冥王,日后可不好过。”
月余川坐在桌边转笔,默叹一口气,随即出言宽慰:“等你再度倾朝野,要护他不也容易?譬如调人到轮回司来任职,冥王还能隔着你折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