钧天
这年鬼神界出了一件奇事儿,游手好闲不理政务的临桑大帝,决意正式登基加冕。
而加冕的地点也离奇,不在天庭神殿,反而选定了天陲野。
更奇的,为他加冕的人,竟然不是元帝。
月余川开尊口一定要孟往来为他加冕。这在旁人眼里,也就是月余川要为阴命大祭司正名。天庭自是又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众神一百个不愿意。
临了加冕这天,钧天齐乐之盛典,辉煌浩荡。
但众神最纠结的还是谁来加冕这事儿。于理,宫旭是天庭元帝;于情,又是月余川亲祖,无论怎么看都该是他来。
但偏偏在加冕前不久,宫旭突然宣布闭关。
众神的新主意是请天庭的老人来,譬如宗正老人。
孟往出现在登基大典的这一刻,整个现场气氛艰难到了极点。众神窃窃私语,排挤的心思昭然若揭。
“孟大人,仙家帝君加冕,鬼族出没恐怕不合适。”
“大人与陛下有情,我等自无法阻拦,但加冕一事还请大人谅解。”
……
孟往只随便扫了一眼,旋即望向长殿尽头的月余川,王袍加身,霞姿月韵,琉珠昱耀。
目不斜视,孟往今日也是势不可挡,公然挑衅一切,高声昭告:
“我来加冕我的王。”
月余川从那头过来牵住他,拉住他的手一同上高台。众人急躁,说出去神君加冕这等大事,竟然是由鬼族来完成的,着实是荒谬。
更何况孟往有前科。
“陛下,我等抗议!”
“若陛下执意如此,我等恕难从命,只能共同退出大典,恕不能见证陛下登基了。”
……
劝谏不成,但阻拦孟往的心很诚,竟想出了威胁这一招。
月余川早已看透了这帮子神仙的脾性,白眼都懒得翻,只说:“尔等若是不欲临礼,那便自行离去吧。天陲野本是鬼神交界之地,孤本意请天下鬼神同乐,既然尔等不愿,那就只好全请鬼族来观礼了。”
鬼神殊途的谬言,他誓要击破!
众神嘈杂,一时商讨不出个结果来,眼见要误了时辰。忽然另一人从殿门而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慷慨吭声:“承元帝之旨,为大祭司正名!”
众人望去,却是紫薇星君。
他手中执着一块神牌,但内容看不真切,只从样式和纹样来看,有些像元帝的神牌。
紫薇星君快步从殿门临了台阶,向孟往躬身行礼,说的却是:“师父……”
孟往眸光微闪,一时恍惚。
月余川接了他手中的神牌,正反看了一遍,的确是元帝的神牌,其中一面是宫旭的名字。
他将背面示以众人:“仙家神位皆有天道分定,晤虞之名在上,尔等有何不服?”
未登九天,已入黄泉。
若非他为命运所嘲弄,本也该成神称帝,元帝有双。世人背弃了他,而天道在元帝神牌之上刻下了他的名字,作为祭奠和缅怀。
无人可驳。
这场加冕礼最终还是由天庭的“小元帝”来完成,孟往亲手为他戴上神冠,正是称帝。
戴冠的一刻,月余川在众目睽睽之下,悄悄地告诉他,说:“我要你高高在上,以厉鬼之身坐上神坛。”
为了站在他身边,孟往曾试图磨灭晤虞这个身份。
但他不让晤虞死去,而要晤虞重生。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
鬼神同乐,盛典结束。月余川正式称帝,也就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不理政务了,偏偏宫旭又闭关了,他也忙碌了起来。
孟往也跟月余川回了桃花源,他也忙碌,轮回司的折子全都递过来了。他在书轩独自处理政务,月余川办完事情才来,跟他闲谈:
“老祖宗还是想着你的。”月余川客观地说,“他若是在,这加冕的人于情于理都该是他,只有他闭关才能推给你。”
再加上那元帝神牌也是宫旭命紫薇拿来的。
孟往闻言叹息:“你说宫旭无奈,鹿惭其实也是,但谁都无奈,我也无奈。”
鹿惭对他有怨,他当然知晓。但那种不甘是很微妙的,他是阴命大祭司,道法通天,虽然被族人抹杀了,但他的道法却代代传承。
人们对他之后所有大祭司的期望出奇地一致:既要有守护世人的真心,又要有阴命大祭司一般的高超道法。
若只论道法,他光芒太甚,将同期时代其余所有祭司门人都掩盖了。
以至于鹿惭继任的时候,只能无可奈何地发现,永远都要活在自己师父的阴影之下。既要承担叛徒之徒的名头,在道法上还要受其打压。
孟往闷闷不乐,他身边所有人,连带着他自己,全都为时代和命运所碾压,动弹不得。
月余川过来抱住他,不让他再想这些坏事儿,想了想,转而说:“你的那碗孟婆汤,定是还在吧,给我。”
“做什么?”
“我喝。”
孟往偏头盯住他,无奈:“你想什么?”
月余川揣手:“反正放着也是放着,你不能喝,喝了会忘,不如给我!”说罢又心生妙计,补充:“我的那碗给你了。”
孟婆汤其实是眼泪,爱恨嗔痴怨全都汇于一碗,据说它的味道就是生前一辈子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