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刹那是无法对现实做出任何反应的,除却喉咙见带来的痛楚与冰凉,何必没有再多感受。
他还沉浸在那份美梦之中,还幻想着要与项光之永远在一起,可是面前的人回过身来,还与他的却是迅剑的剑锋。
“宗主!!”
身后同样负伤了的璎珞大喊一声,她的血已经止住大半,正要赶到何必的身边来,却被青年立起一只手,制止了。
何必不允许她过来。
于是璎珞不敢再上前。
何必捂着脖颈,呆呆地看向项光之。
那些热切的幻想啊,连带着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梦想,在一瞬间化成泡沫。
他从未见过如此表情的项光之。
双眼中带着彻骨的恨意,仿佛要生啖其肉,饮其血。
即便面对着最下作的魔修都不曾有。
项光之的眼中早已没有了太阳,在这一刻,只有复仇的火焰。
——“人性本恶。我当初,就不该从那些人手里救下你,更不该带你去洗髓转道,在外跪了七天七夜,求隐士前辈教你修医。”
“何必,你真让我恶心。”
雨声噼里啪啦,每一滴都砸在所有人的心上。项光之对何必举起了手中的迅剑,直直地指向了他的心脏。
这么多年了。
是啊,恍惚间才想起,自他们相识、相知,已经这么多年了。
他竟然从不知晓何必的心意,竟然从未能看清何必是个怎样的人。
项光之咬牙。
他与何必相识多年,对于他来说,何必早已像亲兄弟一般——
只是如今才明白,所谓的亲兄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项光之厉声道: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我项光之,今日便与魔修何必一刀两断!”
何必的瞳孔骤缩。
他长大了嘴,可是气管被项光之切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吐出骇人的“嘶嘶”声。在这瓢泼的黑雨之中,何必眼角的泪水顺着脸庞滑下,然而面前的人根本不屑一顾。
何必的嘴唇颤抖着,这雨滴的冰凉顺着皮肤表层,渐渐渗透进了他的骨血里。
他终究,都生活在一场大梦之中。
而现在,梦要醒了。
项光之垂下双眸,道:“魔修,受死吧。”
项光之身上封住的两处大xue显然已经不起作用,此刻,鲜血不停地从他的伤口处落下。
但是项光之浑然不顾,他手中的迅剑调转了个方向,反手执剑,眼看着就要给何必来上最后一击!
利刃扎根于血肉,带来模糊的声音。
这个动静,在场的所有人都如此熟悉。
也是这一刻,荆小情终于挣扎着,从断树上爬起。
可是,面前的一切却叫她不敢相信。
——这声音并非来自于项光之割裂了何必的血肉。
先前已经被杀掉的柳如烟,此刻不知为何竟然在项光之的身后站了起来。她的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魔气,就连修罗伞也未能幸免。
而这把堪称“神兵”的修罗伞,现在贯穿了前方项光之的身体。
一口鲜血从项光之的口中喷出。
他的身体颤抖着,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在自己的胸口看到了一节凸出来的伞尖。
项光之仿佛不相信现实,他极其困难地擡起了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是心脏的位置。
……只摸到一手的温热。
“噌。”
身后的柳如烟干净利落地抽回修罗伞,项光之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随后双腿失力,缓缓地跪在了这片大雨之中。
“不……”
一切,都尽收于荆小情的眼底。
滚烫的泪水在一瞬间夺眶而出,她看着发生在自己面前的一切,轻轻地摇着头:“不、不……”
父亲……母亲……
不要、不要这样……求求你们……不要……
她迈开沉重的步子,行尸走肉一般,朝那边走去。
扑通。
项光之就这样倒下了,在生命消逝之前的一秒,他挣扎着向后看去。
黑色的烟雾自柳如烟胸口的大洞不断冒出,缠绕着柳如烟的四肢,控制着她。此刻的她就好像提线木偶,没有自己的思维,任由魔铃的摆布。
项光之艰难地张口:
“烟……儿……?”
他的头一歪,终究还是倒在了这片倾盆大雨之中。
血渐渐从项光之的身下漫开。
荆小情目睹了一切。
“不————————!!!!!”
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呐喊,在沧澜城郊外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