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句话后，焦若动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舒展开一点身子，他侧头，仰面看向路北。

此刻的路北已经洗漱好，换上了睡袍。

睡袍的样式并不严谨，是V领的，路北一大片胸肌暴露在空气中。

焦若仰面的视线，正好落在V领处的中间。

他缓缓说：“我没力气，也不想动。”

“所以呢，什么意思。”路北轻笑，“不会要哥帮你换吧？”

嘴角僵硬地扯动。

焦若扑扇了一下眼睫，“可以吗。”

路北：……

可以，不可以，当然都行。

对于路北来说，今天这件事一大半都算他的责任。

事后负责，那也是路家一贯的教育思想。

只要焦若不介意，路北又怎么会介意。

他把焦若扶起来坐好，面对焦若背部，双手从后往前，看也不看，就摸着小西服的纽扣一粒一粒解开。

纽扣比较紧，路北解得有些费劲。

好不容易解掉小西服，里面还有一件小衬衫。

又是解了半天。

出于礼貌和尊重，路北由始至终低着头，没看焦若，只是手摸着解。

一不小心，他指腹触到了光滑。

“咳，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路北轻咳两声。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焦若淡淡答道，“你不用对我这么见外，都是男的，太刻意了。”

路北解纽扣的动作顿了一下，“喔，我尊重你，你说我刻意，那行啊，你转过来对着我解，我还快一点。”

焦若立马转身，“好啊，麻烦你了。”

路北：……

眼都睁圆了。

路北第一次看人身子，就是这次在酒店，看焦若。

同样身为男人，路北不应该觉得有什么。

但十八岁的焦若像刚刚绽开的苞蕊，浑身白皙透着可口的粉色，娇艳欲滴，让人垂涎。

“你、你就这么……”路北欲言又止。

焦若擡头，“没什么，都是男的，你不白吗。”

路北好笑，他白吗。

他浑身蜜色，从小健身。

就没人说过他白。

“你从哪里看出我白的。”路北扯唇，顺手扯了下浴袍领口。

那里很明显告诉焦若，他们不一样。

焦若看了两眼，眼帘微垂，“胡说的，但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

“——要一定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心，你比我硬，所以比我想得开。”

路北“啊”一声。

“你在说什么。”

他听懂了，似乎又没听懂。

就在刚才，顶楼长廊，天空雷雨下来的那一刻。

焦若看到路北低头弯腰，为他找寻那一枚耳钉时，焦若就在想，是不是老天爷让他做最后选择了。

比如选择放弃。

没有人知道，那枚耳钉其实是焦若自己买的，并不是景涩送的。

当年景家和焦家说订婚，焦若想买一对耳钉，作为成年后娶景哥哥的信物。

可耳钉还没送出去，便换来景哥哥的那句——焦若太弱，我不喜欢。

那会儿的焦若只有十四岁。

相比在学校念书的同龄人，焦若和景哥哥在家念私教，焦若成熟得更快。

和景哥哥每日相处，也让焦若越来越上头。

喜欢有多浓，景哥哥那句话对他的打击就有多大。

懂事的焦若并没有表现出伤心，他开心地冲两家长辈抿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没关系，焦若喜欢景哥哥就好了。”

那会儿的心痛，没有一个人能从焦若脸上看出来。

再后来，焦若一直关注着景哥哥的消息。

他打什么游戏，入哪个战队。

闹了什么绯闻，拿了什么名次。

焦若通通了如指掌。

他没有去纠缠景涩，只是默默关注着，默默学习打游戏。

等他觉得自己游戏打得很棒，能当一名电竞选手的时候，焦若才鼓起勇气去找景涩。

可换来的是，景哥哥有男朋友了。

至此，路南出现在焦若视野。

没关系，焦若一再告诉自己，他们是假的，那不过是景哥哥用来逃避自己的借口。

路南是一个借口，焦若非常坚信。

他把所有的错归咎在自己身上，比如是自己不够强，方方面面太弱，所以景涩不喜欢，很正常。

焦若又开始学着改变，他报名了电竞培训班，努力提升电竞水平。

可他后来发现，他并不是吃那碗饭的人。

即便他日夜苦练，到头依旧连平台的主播也打不过，更别谈职业选手。

就算是普通的高手局，焦若也只能将辅助发挥到正常水平，压根打不了顶梁柱的突破位。

在那个时候，焦若就认清了自己的游戏水平，认清了走向景涩的路，不是一条坦途。

可不甘的焦若，游戏走不通，他就走其他的。

比如成为一名强大的资本家。

路南不就是资本家吗，焦若认为，路南可以，那他也可以。

在十八岁成年的时候，焦若顶着公司老员工的压力，接手了顶娱好几个部门。

他又一次开始了对景哥哥的憧憬。

可这时候，景哥哥怀孕了。

怀了路南的孩子。

嘴上，焦若跟路北嚷着，他希望景哥哥幸福，不会对路南做什么。

实际只有焦若自己清楚，这段时间以来，他对路南的嫉妒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因为不能抢，也不能拆散别人，更不能破坏景哥哥幸福，焦若才头一次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喝酒，去会所买醉，把所有不好的归咎在自己身上。

他发酒疯，恶搞路北，希望自己不要像一个死人般堕落。

能有个人跟他说说话，或者拉他一把。

路北是那个人，刚好出现在他痛苦的那个人。

他要路北带他进龙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路南做点什么对不起景哥哥的事。

那他不用抢，就能把景哥哥拉回自己身边。

想法终究是愚蠢的，路南对景哥哥很好。

他没有一丝机会。

甚至，在路南跟他谈完那翻话后，焦若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有多蠢。

焦若陷入痛苦深渊，他的疯魔被路北全然看在眼里。

他开始害怕路北，害怕可笑的心思被路北拆穿。

路北是路南的亲弟弟，两兄弟长得太像。

焦若每一次看到路北的脸，便会下意识联想起路南。

这也是焦若一开始讨厌路北的原因。

可是，路北小小的举动改变了焦若对他的看法。

路北帮他，帮他教训程胜，还有那些在试训时嘲笑他的人。

原本焦若可以自己应付，偏偏在那种情况下，路北出现，站在他那一边，狠狠打了那些人。

保护他。

焦若的触动不止是第一次尝试到，不用求助，也可以得到的保护。

还有路北眼里明媚的笑意。

他感觉到了温暖。

这也是为什么，焦若在千米高空因为恐惧发抖，靠在路北怀里的原因。

他对路北，终究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而这涟漪，填补了心里因为缺失而升腾的痛。

“路北，你人真好。”

路北笑笑，“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焦若望着路北，眼里的黯淡慢慢褪去。

“想说，你不是色狼，现在我很确定。”

路北一下被逗笑。

绕了这么大一圈子，脱了衣服才发现这个观点，老天是不是太戏剧了。

“不一定呢。”路北含笑看着焦若。

实际上，在路北替焦若捡那一枚，原本代表自作多情的耳钉时，焦若脑子里，景哥哥的样子，在雨夜中慢慢换成了路北。

所以他才会问路北：“你是刻意失手丢掉那枚耳钉吗。”

路北的答案是是，即便那个答案说得不那么真诚。

也终究好过焦若无期限地，自我欺骗。

当着路北面，焦若的衣服挎到腰侧以下。

胸口的白皙俨然露出了完整的一大片。

路北眼睑微微抽动，“诶，等一下。”

他阻止焦若，面色略显尴尬，“虽说我不知道你现在想什么，但就对了几句话，也没必要这么不把我当色狼吧。”

好歹他也是个男人。

是男人就没有不起色心的。

这一点，路北应该好好教一下焦若。

焦若却问他：“你喜欢男人吗。”

路北一下被问怔住。

路北从来没想过，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他只是想拍戏，喜欢拿影帝奖项的感觉。

连恋爱都不曾有打算，又怎么会想到这么深奥的问题。

“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

路北的话落地，焦若眼神恍惚了一下。

“那就对了。”他起身从床上若无其事地下来，“不知道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那就没必要在你面前掩饰。”

你不也没把我当色狼，焦若想这么说。

他的眼神下意识拎向路北胸口。

提醒他，那里的蜜色充斥着荷尔蒙。

路北恍然过来。

之前见到焦若，他在心里盘算过焦若的身材。

比一般男生要小很多，也瘦很多。

穿小西服也能看出来，路北就想，焦若要是脱掉，又能小多少。

这么一对比。

路北的心，倒是真起了点反应。

他转过身，掩饰地背对焦若。

焦若笑笑，“都说了无所谓了，我不介意，你干嘛还介意。”

从现在开始，焦若要为自己而活。

因为路北有一句话说得对，不喜欢的，你变成什么样也不会喜欢。

喜欢你的，你变不变他都喜欢。

焦若记住了。

别看路北平时对某些事一副很精通的样，实际都只是纸上谈兵。

他没上过真的战场。

焦若脱光了在他眼前晃荡这种尺度，也就在杂志刷刷眼。

“说了不用这么不把我当色狼，焦若，我要是起了歹心，你今天晚上就死定了。”

原本应该很从容说这话，但路北的视线开始左右晃荡。

他的手指尖轻微发颤。

路北脸红的一瞬，被转过身来的焦若看见。

焦若没有出声，只是歪着头看路北。

“我有说什么吗，对你做什么吗？”

路北摇头，僵硬地摇头。

焦若坦然地笑，“不就对了，换个衣服而已，我去泡澡了。”

说得那么自然，路北一瞬间看不懂焦若。

也看不懂自己。

他刚想要转身，焦若叫住他。

“等等，我想你需要一个东西，帮你缓解一下。”

路北停下来，下意识看焦若。

“什么。”

一看，路北顿起口干舌燥。

焦若的下半身穿着小西裤，而上半身——

他深吸口气，下巴微微绷紧。

画面太美，不敢多看。

焦若走到一旁，从储物的桌上拿出样东西。

扔给路北。

“这个，待会我去泡澡，你自个在房间用吧。”

路北接过东西一看，飞机杯。

他顿时——

焦若哂笑，“没用过吗，二十五了，不会吧。”

路北不知道怎么回答。

用过，显得那个。

没用过，显得多土。

“当然不。”这下换路北强装镇定，还要装作无所谓，“这玩意，哥不需要。”

在比自己小七岁的焦若面前，路北要是不把这问题撑起来，那可是面子里子都丢光。

焦若扯唇微笑，是假笑。

走了两步，他走到路北面前。

说了一句令路北终身难忘的话——

“真的不需要？可我看见你侧腰下的它……yg了。”

路北这辈子最尴尬的瞬间，全部都贡献给了焦若。

被警察盘问，上案底，因为焦若。

看夜景结果狼狈淋雨，也是焦若。

就连生理反应被看到，还是焦若。

什么孽缘，才能被同一个人连续沾染。

路北认为，是时候到头了。

生理状况被焦若发现，以后路北还怎么在娱乐圈混，真就丢脸到家。

第二天，路北准备跑路。

他要远离焦若，这家伙太邪性。

可路北去了机场，没等他上飞机，就在机场的VVIP室里，他被焦若拦截了。

焦若一身精气神焕发，站他面前，笑意令路北滑嗓。

“招呼不打就想溜，路北，你太天真了。”

路北被焦若的话不明所意的撞到。

他这人，又经不住挑。

焦若说他天真，他偏又气笑。

“哥公司忙，事儿多，回去处理公务。”路北给自己想好了绝佳借口，嘴角故意噙着吊儿郎当的笑。

焦若也笑，学着路北的笑，边笑边点头，“我今天接到赵阿姨电话，他叫你多陪陪我，公司的事情说由他们处理，叫你不用急着回去。”

路北睁大眼，“……焦若，你什么时候搭上我老妈了，你要干什么？”

路北被焦若拉上车，捆在副驾上。

他的双手被牢牢捆住。

路北一脸的生无可恋。

“你不是觉得我是变态嘛，为什么不让我走，偏要把我留下来。”

焦若开车，眼都不侧一下，回答：“因为我觉得你很有意思，想留下来玩玩。”

“可我是色狼啊，变态的色狼。”

焦若看他了，“之前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无比正人君子，比莲花还要纯洁。”

路北：……

焦若的话听起来令路北觉得，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废。

或者说，焦若话里有话，拿那天生理反应的事嘲笑他。

“得了祖宗，你就忘了那件事，说说，叫我留下来干什么。”

焦若扯嘴笑了一下，很快收起来，“进龙承啊。”

路北脑子又一次哐的当机，“不是吧，你还念着我嫂嫂呢，拆不散他们的，焦若你醒醒。”

焦若无所谓地回答：“不想醒，你会怎么样呢。”

路北：……

路北找来景涩，以训练之名，要焦若认清一个事实。

就是景涩是他大嫂，不是焦若日思夜想的景哥哥。

你们没可能了，放弃吧。

焦若点头，“我知道，你大嫂肚子里怀着你的小侄儿，你大哥，老路家的孩子，跟我焦若一点关系都没有。”

“知道你还要进龙承？”

“进啊，你什么感觉。”

路北顿时就接不上话。

焦若淡淡地抿笑。

如焦若所愿，他们顺利进入龙承，成为十二队的替补。

其实是可有可无的替补。

但是路北发现，焦若好像并不在乎这一点。

他能坦然地对景涩说：“景哥哥，你可终于来了，知不知道，我和路北等你好久。”

路北唰一下挪眼。

——焦若，你在干什么。

要说焦若对景涩的白月光感情，路北之前一点不在乎。

顶多因为白月光是自己大嫂，有微妙的关系，路北管了这份闲事。

但是现在，路北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比如他开始烦躁。

看到焦若这么热情对大嫂，路北好想冲上去把焦若拉回来。

抛开大嫂不说。

焦若对大头的热情，也令路北同样不爽。

参加龙承二阶试训，所有参加的选手需要住在龙承宿舍。

吴经理给他们组分宿舍，让他们自己分配好了，把名单交上去。

路北写的是，和焦若住一间。

但焦若写的是，和大头住一间。

路北气笑了，问焦若：“我跟你熟，还是大头跟你熟。”

焦若若无其事地反问，“当然是我们更熟，你干嘛这么问。”

路北咬牙，点头，把焦若的名单怼焦若眼前。

“我跟你熟，但你选择跟大头住一间，怎么着，合着你是专门挑生人下手？”

焦若没有回答路北，而是装作一脸听不懂地看着路北。

一句话不说，看半天。

路北的暴躁陡然升了一个度，“回答我啊，宁愿选择跟大头住，也不跟我住，理由！”

“噢……”焦若终于开口。

他拖长尾音，笑着反问路北：“跟谁住，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吗。”

这一刻，路北好像知道哪里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