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以淙站不了太久,拉着灰的衣袖,贴着他说道:“你们家老头子一直希望有个人能拉住你,不如让朱愉试一试。”上一任灰色主人去世前特意找过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让他多照看灰,他担心自己死后没有人能拉住这个天生喜好刺激的儿子去冒险,去找死。
“他还是那套理论,觉得人必须得有个情感寄托才行,为什么一定要是爱情。”灰撇撇嘴,“有了牵绊等于送给敌人一把武器,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能转告可怜的朱愉。”巫以淙耸耸肩,“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害怕敌人拿到这把武器。”
灰立刻想要反驳,话还没张口,就明白了巫以淙的意思,叹了口气,“宴梃怎么受得了你这张嘴。”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巫以淙倒是露出几分得意,他们之间太过了解,灰从来没在他面前掩饰过顾虑。
“人就在后面,船上等你。”
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整理着思绪,他和朱愉的事也该解决了……
两艘巨轮停靠在岸边,第九军的船上已经塞满了缴获的武器和雇佣兵,有一部分带不走的实验设备在李斯特的强烈要求下装进宴家的船上。
放心不下这些设备,加上第九军肃杀的氛围,院长步履蹒跚上了宴家的船,格尔哪敢让院长离开,迫不得已带着部分手下押着齐宣上了宴家的船。
格尔再三承诺不会对其他人出手才获得上船许可,院长一上船就拉着方慕谈起基因研究,两个专业人士谈起理论让人云里雾里,格尔听得无趣带着人去审问齐宣。
只剩下柳叔站在甲板上横眉冷对,能惹得他老人家生气的自然是宴梃,宴梃身份暴露,按照安排应该坐上另一艘船离开,而不是继续和他们一起。
巫以淙在宴梃眼神求助下替他求情,“柳叔,我们会在昆斯汀下船,接应我们的人会到那里等我们。”
柳叔对他总有一份歉意,有他开口柳叔暂时放过宴梃,“那也不该让其他人先乘坐那艘船离开,万一中途第九军反悔,难不成你们游过去。”
“柳叔,您就放心吧,走得几位里有一位和格尔上校是多年好友,这次还要感谢他赶来得及时。”宴梃劝说着,这位老人自他说出让灰和朱愉,以及松鼠乌鸦先离开后一直忧心肿肿,一会担心格尔逮捕他们,一会担心会遇到调查科的人,焦虑得不行。
巫以淙递给宴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拄着拐杖走向二楼房间。
“柳叔,不会有危险的,如果您担心,不如让船开快点,早点到昆斯汀我们早些下船。”宴梃匆匆丢下话离开,他和巫以淙还有许多话要说,上了船他一直在寻找机会,送走了那群想留下看好戏的人,总算能有时间单独相处,他赶紧跟了上去。
巫以淙靠着墙按下指纹,房间门一推开,冷着一张脸的方慕正坐在沙发上等他,桌上放着那本实验手扎和尚冒着热气的散发一股草药味的黑色液体。
“说吧,葬礼怎么安排的。”
他一开口就夹带火气,巫以淙扶着沙发坐下,端起桌上黑乎乎的液体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巫以淙严重怀疑方慕在报复他,表情痛苦地咽下令人作呕的药汁。
“院长根据手扎里的记载弄出来的药,也只能暂时遏制,你不想活了我不拦着。”
方慕依然冷着一张脸,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他可以听从巫以淙许多命令,却不能容忍他拿自己的命去开玩笑,一想到他遭遇的这些和宴梃有关,他这辈子都不想见到宴家的人。
巫以淙拿起手扎翻了翻,“生死有命,你是医生,看开些。”他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方慕再也忍受不了,抢过那本手扎,“我和你认识也有十多年了,这些事你从没透露过一句,而为了宴梃,你却能跑来这里送死。”
巫以淙不得不为自己辩解几句,小声说道:“我是为了完成老师的遗愿。”
“完成遗愿用得着冒充他的身份?用得找一醒来就担心齐宣误导他,芜穗做得那些事,换个人,你也会大度得说一句和你没关系?”
连连质问让巫以淙脸色沉了下来,他敲了敲沙发扶手,望向方慕:“行了,你想说什么,我失去理智,我疯了,那都是我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方慕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见过他用这句话甩了无数情人,没想到有一天这句话会落在他身上。
他强忍着怒火,再一次问道:“你到底回不回去?什么时候回去?”
方慕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吵架,再不回去他们自己的实验基地,就真的要准备巫以淙的葬礼。
“回去什么,既然都知道不是基因病,之前的研究还能有什么用,你回去之后把他们解散了吧。”
巫以淙走到落地窗前,一望无际的大海在太阳下闪耀着,他背对着方慕,语气很坚决,“到了昆斯汀,你和李院长一起走,我看得出来他很欣赏你。”方慕进入灰色绝大部分原因是为了他,是时候去做他感兴趣的事了。
“我这就去弄死宴梃。”方慕平静地收起手扎塞进兜里就要离开。
“你杀了他,我也一样活不下去。”巫以淙转过身定定看着他,“我身上的后遗症一年比一年严重,根本无药可救,死不过是早晚的事。”
“不可能,齐宣没有解药也活到了现在,就算给你重新注射了药剂,一定也有遏制的办法,医学所研发的蓝色药丸就有效果,我去找院长。”方慕否认着,李子清提供的药既然对他的症状有作用,那么稍加改良未必不会有效。
巫以淙走到柜子边摸出里面的烟点燃,方慕皱着眉头按捺住打掉他烟的冲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那些药只是吊着一口气,我身上的症状和芜穗晚年一摸一样,她最后那两年生不如死,毫无尊严,我不想落得这样的结局。”巫以淙叼着烟,烟草的味道让他恢复了几分理智,“对不起方慕,我应该早点告诉你。”
“告诉我十几年的实验根本救不了你,告诉我每一次的实验成果都只有我一个人在高兴。”挫败感击垮了方慕,连肩膀都塌了下去,他捏着手劄一角,“我出去冷静冷静。”
门被大力的关上,巫以淙吸了一口烟,捡起地上的拐杖,一瘸一拐进了浴室,很快响起了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