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幕是裴父。
他站在断崖边,将半块锁魂印塞进少年裴砚手里,另半块抛进深渊:\"记住,这不是封印,是钥匙。\"风卷起他的衣袂,他的脸渐渐模糊,只剩一句话撞进苏昭心里:\"要信他,他比你想象中更懂如何活着。\"
苏昭猛地惊醒。
冷汗浸透了中衣,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裴砚的肩膀,却连疼都顾不上。\"阿砚。\"她哑着嗓子喊,声音里还带着梦的余震,\"我梦见...梦见你父亲了。\"
裴砚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反手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衣渗进来:\"昭昭?
你醒了?\"
苏昭抬头。
月光从叶缝漏下,在裴砚脸上割出明暗。
他眼下乌青,唇色发白,左腕的青筋凸起——那是经脉受损的迹象。
她突然想起梦里裴父的话,喉头发哽:\"阿砚,你是不是...从来没告诉过我,你有多苦?\"
裴砚一怔。
他背着她转了个身,让她能看见自己的脸。
山林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伤疤——那是十年前他装痴卖傻时,被苏府仆人用扫帚打的。\"傻丫头。\"他笑,指尖擦去她脸上的泪,\"我现在不苦。
有你在,就不苦。\"
红衣少女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到了。\"
裴砚抬头。
他们站在处幽谷口,两侧石壁像被巨斧劈开,露出片青灰色的岩面。
石壁上刻满歪扭的符文,有些他在问魂宗残卷里见过,是镇灵碑的简化版;有些却陌生得很,像蛇信子般扭曲着,泛着暗金的光。
\"凹槽在中间。\"红衣少女伸手点向岩壁,\"用锁魂印。\"
裴砚将苏昭轻轻放下。
她靠在他臂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心口——那里藏着锁魂印残片。
他取出残片的瞬间,石壁上的符文突然亮了,像被点燃的星子。
残片与凹槽严丝合缝,\"咔\"的一声嵌进去,整面石壁都震颤起来。
\"轰——\"
石块坠落的声响惊飞了所有夜鸟。
石壁裂开条一人宽的缝,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
阶梯铺着青石板,每块都刻着镇灵纹,却蒙着层薄灰,显然久无人至。
裴砚摸出火折子点燃,火光映着阶梯深处,只能照见三步远的黑暗。
\"你父亲刻的。\"红衣少女突然说,\"当年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等你。\"
裴砚的手指在火折子上顿了顿。
火光跃动,映得他眼底发亮:\"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少女退后半步,身影渐渐融进黑暗,\"方砚舟在等你们踏入真正的陷阱。
但我相信...\"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剩句尾飘进裴砚耳中,\"你比他更懂人心。\"
黑暗里传来衣物摩擦的声响,再没了动静。
苏昭攥紧裴砚的手,指尖凉得像冰:\"阿满...走了?\"
裴砚没说话。
他望着幽深的阶梯,火折子的光在石壁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对要走进画里的人。
锁魂印残片还嵌在凹槽里,正发出极轻的嗡鸣,与苏昭体内的血脉共鸣着,像首只有他们能听见的歌。
\"走吧。\"他低头吻了吻苏昭的发顶,\"不管里面有什么,我们一起看。\"
苏昭点头。
她的妖神印记仍泛着暗红,却不像先前那样灼人了。
两人相携踏入阶梯的瞬间,身后的石壁突然\"轰\"地闭合,将月光隔绝在外。
黑暗里,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撞在青石板上,撞在彼此手心里,撞进未知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