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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2章 万象新生(二)(2/2)

“你看,”雷低头看着那圈涟漪,“旧伤和新叶,原来能在同一个地方相遇。”

我忽然看见池水里的倒影,我们的影子和荷苗的影子、彩虹的影子、机械臂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分不清哪部分是旧的,哪部分是新的。就像我们走过的路,摔过的跤,修过的物件,爱过的人,都在时光里慢慢融成一片,滋养着该生长的,守护着该停留的。深秋的社区运动会上,雷的机械臂缠着红布条,正在参加轮椅竞速赛。布条是小虎帮他系的,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荷花,说“这样雷叔叔就能跑得最快”。我站在终点线旁,手里举着块奖牌——是用旧机械零件做的,正面刻着朵荷花,背面刻着“永远”。

发令枪响时,雷的机械轮椅“嗖”地冲了出去,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咯吱”响,像在为自己加油。他的机械臂紧紧握着轮椅扶手,关节处的红布条随风扬起,与赛道旁的向日葵花盘一起波动,像两列奔跑的光。

跑到半程时,他的轮椅忽然慢了下来——机械刹车有点卡,是上次帮刘奶奶搬煤时进了灰。雷皱了皱眉,腾出一只机械臂拍了拍刹车,金属碰撞的声音“哐当”响,轮椅竟又加速冲了出去。

看台上爆发出欢呼声,张奶奶的嗓子都喊哑了,老周举着怀表,笑得露出了牙。孩子们举着纸荷花,跟着轮椅跑,小小的身影在向日葵田里穿梭,像群追光的蝶。

雷冲过终点线时,我把奖牌挂在他脖子上。奖牌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锁骨,那里有块淡淡的疤痕,是当年为了救我,被掉落的广告牌划的。“你看,”我指着奖牌背面的“永远”,“跑得多快,都带着它呢。”

他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头,机械唇瓣的温度混着阳光的暖。“永远不是跑出来的,”他轻声说,“是摔了跤还想往前挪,是旧伤疼了还想护着谁,是知道前面有雨,还愿意撑着伞等花开。”

夕阳西下时,我们坐在向日葵田里,看着孩子们把运动会的彩带系在花盘上。雷的机械臂搭在我肩上,金属荷花的影子落在我手背上,像枚会动的印章。远处的荷池里,最后一片荷叶正缓缓落下,水面上的涟漪一圈圈荡开,仿佛在和今年的夏天告别。

“明年,”雷忽然说,“我们在荷池边种点芦苇吧,张奶奶说芦苇能护着荷花过冬。”

“好啊,”我点头,“再给老周的怀表换条新链子,用芦苇杆编的那种。”

“还要教小虎修收音机,他说想给李爷爷的收音机装个新喇叭。”

“嗯,还要……”

我们数着要做的事,声音混着晚风吹过向日葵的沙沙声,像首没唱完的歌。展示柜里的老闹钟又开始“铛铛”响,提醒着夜色渐浓,而我们的影子,正被最后一缕阳光拉得很长很长,穿过向日葵田,越过荷池,朝着有灯的方向慢慢走。第一场雪落下时,社区的“旧物新生”展又添了新成员——荷花之女留下的那本空白书,此刻已经写满了字。有老周记录的修表心得,有张奶奶的槐花饼配方,有孩子们写的短句,还有雷用激光雕刻机刻的荷花图案,每一页都浸着时光的暖。

雷正在给展示柜装加热丝,防止冬天的寒气冻坏老闹钟。他的机械臂上,金属荷花结了层薄霜,像撒了把碎钻。“你看这霜花,”他指着花瓣上的纹路,“和荷池里的冰纹一模一样。”

我想起荷花之女说的“万象新生”,原来新生从不是凭空长出的,是旧的时光以新的模样,继续陪着你走。就像老闹钟的滴答声里,藏着李爷爷的评剧;雷机械臂的旧伤里,裹着新生的荷花;我们走过的每一步路,都踩着过去的影子,却朝着未来的光。

雪越下越大,孩子们在雪地里堆雪人,用煤球做眼睛,用胡萝卜做鼻子,还把雷的旧机械零件嵌在雪人身上,说“这样雪人就有小雷叔叔的力气了”。张奶奶站在门口喊他们进屋喝姜汤,声音穿过雪花,带着甜丝丝的暖。

雷忽然握住我的手,往展示柜的方向走。玻璃罩里,老闹钟的钟摆还在摇晃,旁边的记忆碎片泛着淡淡的光,李爷爷的收音机里,不知何时传出了我们当年的笑声——是雷偷偷录的,说“这样李爷爷就像还在听我们说话”。

“你听,”雷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时光,“它们都在呢。”

我靠在他肩上,听着闹钟的滴答、收音机里的笑声、孩子们的欢闹、远处荷池结冰的轻响,忽然明白所谓永远,就是这样:

是旧的伤疤上开出新的花,提醒你曾经的痛,也记得后来的暖;

是破碎的记忆里长出新的路,让你带着过去的脚印,走向更远的明天;

是所有不期而遇的身影,都变成时光里的种子,在你走过的路上,长出一片又一片的光。

雪落在展示柜的玻璃上,慢慢融化成水,顺着“旧物新生”的标牌往下淌,像时光在轻轻流泪,却带着笑。我们的影子被灯光投在雪地上,紧紧依偎着,朝着有暖光的地方,一步一步,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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