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过去时，焰丫发现焰麦田里多了片新绿——是锈星麦的嫩芽，正从焰麦的根须旁钻出来。嫩芽上沾着火星，麦叶却带着锈色，显然是焰麦用自己的火芯焐活的。“这是‘共生’。”焰丫摸着新苗，想起太爷爷的日记：“麦比人聪明，知道你帮我一次，我护你一世，才不会像人一样记仇。”

夜里，焰丫坐在田埂上，看着焰麦和锈星麦的根须在土里缠成一团，像两只交握的手。她把哨子放在麦叶上，哨声顺着根须传下去，在地下织成张火网，这是给锈星的承诺：“黑风来的时候，我们的火芯陪你们一起烧。”暗星的无念麦是最“沉默”的。它们从不发出麦语，麦秆是纯黑色的，穗粒像黑曜石，却能在记忆流失时，把碎片悄悄收进麦壳里。暗星的守麦人代代无名，他们的名字只刻在无念麦的根须上，这一代的守麦人是个哑巴姑娘，大家叫她默丫。

默丫的日记本是块黑色的石板，上面用无念麦的汁液画着歪歪扭扭的画：第一页是个矿灯，第二页是支哨子，第三页是片带着火星的锈色麦叶——她在记录其他星球的麦语。今天石板上多了道新的刻痕：道银色的线，从暗星的位置延伸出去，连接着锈星和火星。

“是‘记忆桥’。”默丫摸着刻痕，指尖传来熟悉的凉意，这是无念麦在告诉她，另外两颗星球的麦正在共享记忆。她走到麦田中央，那里有株最高的无念麦，麦秆上缠着根银色的线，线的另一端埋在土里，通向宇宙深处——这是暗星的“传忆根”，能把无念麦收集的记忆碎片送到需要的地方。

三天前，默丫在传忆根旁发现了片半金半红的叶子，叶子上的纹路正在消退，像个正在消失的故事。她赶紧把叶子埋进无念麦的根须里，今天挖出来看，纹路不仅恢复了，还多出些新的图案：锈星的矿道、火星的沙暴、守麦人跪在田里的样子……

“是新苗的叶子。”默丫在石板上画了个笑脸，她知道这叶子来自记忆麦田，是所有麦的“母本”。当年新苗炸开时，这片叶子飘到了暗星，被第一代守麦人埋进土里，才有了现在的无念麦。

夜里，默丫躺在麦田里，听着无念麦的根须在土里“沙沙”作响，像无数支笔在记录。她知道，这些根须正在把锈星的矿道记忆、火星的火焰记忆刻进自己的麦秆里，等有一天，当某个星球的麦忘了故事，无念麦就会把这些记忆送过去。

“你们看，”默丫对着夜空比划，天上的星星正连成条线，像极了石板上的记忆桥，“新苗说的没错，麦的记忆，比星星还长久。”记忆麦田的石碑前，围满了各星球的守麦人。小石头捧着锈星麦的麦穗，麦穗上的矿砂闪着光；焰丫举着焰麦的火芯，火苗在她掌心跳舞；默丫展开黑色石板，上面的记忆桥已经连接了七颗星球的坐标。

“该让它‘认亲’了。”最年长的守麦人颤巍巍地说，他手里捧着个木盒，盒里是那片半金半红的叶子，叶子上的纹路已经长成了张星图，每个星球的位置都有株对应的麦。

大家把各自的麦穗凑到叶子旁，锈星麦的矿砂落在叶子上，焰麦的火星沾在叶纹里，无念麦的黑穗轻轻蹭着叶边。叶子突然发出柔和的光，把所有人的影子投在石碑上，影子里，春丫、阿焰、老石……所有逝去的守麦人都在微笑。

“麦会老，种不灭；故事老，心跳不灭。”石碑上的字突然亮起，和叶子的光融在一起，顺着每个人的指尖流进麦田。小石头感觉锈星麦的根须在土里疯长，扎向火星的方向；焰丫看见焰麦的火芯顺着记忆桥蔓延，在暗星的无念麦上开出金色的花；默丫的石板上，所有图案都活了过来，守麦人的笑声顺着刻痕流淌。

忆语虫从赤晶麦的叶片上飞起，叼着那片半金半红的叶子，飞向星空。叶子飘过的地方，新的麦田正在破土：有长在彗星尾巴上的“星轨麦”，根须缠着流星；有落在黑洞边缘的“光痕麦”，麦秆能折射被吞噬的记忆……

小石头突然指着天空喊：“看！新苗！”

所有人抬头，只见无数光粒从各星球的麦田里升起，在天上聚成新苗的样子，它对着石碑鞠了一躬，然后化作漫天麦种，撒向宇宙的每个角落。

“它说，”老守麦人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泪，“以后每个有麦的地方，都是记忆麦田。”

很多年后，有个穿防护服的孩子问爷爷：“为什么我们的麦会说话呀？”爷爷指着麦田尽头的石碑，石碑上的字已经长在了麦秆上，风吹过时，麦浪翻滚的声音像在说：“因为我们的故事，都在麦的心跳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