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猛地收紧，像勒住了谁的脖子。骸骨的指骨狠狠叩击地面，发出“咚咚”的声响，像是在发怒。“不放？”花蕊的声音变得尖利，“那你就陪着你的牵挂，一起变成我的花肥吧！”

灰黑色的藤蔓突然转向赵伯，速度快得像鞭子，抽向他的腿——就在这时，念念突然冲了过去，举着布偶挡在赵伯身前。布偶的纽扣眼睛撞上藤蔓，发出“滋啦”的响声，竟冒起了白烟。

“不准欺负赵伯！”念念的脸涨得通红，“他的徒弟是坏，但他心里还是盼着徒弟能回头的，你凭什么逼他忘？”

藤蔓顿住了。不是被布偶拦住，是被“回头”两个字钉在了半空。

赵伯把念念拉到身后，自己往前一步，铁锥指向骸骨：“我知道他要跑，不用你指路。我自己找得到。”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着城西的方向，声音里带着种奇怪的平静，“就算找不到，我也认了。但我不能丢了念想——丢了念想，我这双眼睛，这把老骨头，还有什么意思？”

枯骨生花妖的花瓣突然开始枯萎，像被抽走了水分。骸骨缝隙里的花一朵朵凋零，藤蔓也失去了光泽，变得像晒干的麻绳。“你不恨吗？”花蕊的声音带着不解，还有一丝……羡慕？

“恨啊。”赵伯笑了，笑声里有泪，“但恨归恨，我还记得他第一次给我捶背的样子，记得他说‘师父，将来我养你’。这些不能丢，丢了，我就真成了没人疼的老东西了。”

骸骨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叹息，然后开始风化，变成粉末融入红砂。那些暗赤色的花瓣掉在地上，竟化作了一颗颗饱满的种子，种子上印着小小的并蒂莲图案。

阿砂捡起一颗种子，发现种子背面刻着行小字：“牵挂是软肋，也是铠甲。”

墨念走到赵伯身边，递给他一盏灯笼——灯笼的纱面上，是念念刚才偷偷绣的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却亮得很。“赵伯，我让墨影噬忧去城西了，它认得那玉佩的气息。”

赵伯接过灯笼，铁锥换了只手攥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灯笼上的花。“谢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刚才的狠劲，只有一种踏实的温柔，“我去看看，就算抓不住，也得告诉他，薄荷茶还温着呢。”

念念看着赵伯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突然问：“阿砂哥，那个妖怪为什么会羡慕赵伯啊？”

阿砂望着骸骨消失的地方，红砂地上竟冒出了几株新的忆砂草，草叶上印着无数笑脸——都是被执念温暖过的模样。“因为它从来没有过牵挂吧。”他说，“所以不懂，有些东西，就算带着疼，也是甜的。”

墨念弯腰捡起一片凋零的花瓣，花瓣在她掌心化作一滴红砂，融入地面后，竟长出一株小小的、开着白花的植物，花芯里印着赵伯和徒弟小时候的画面：徒弟踮着脚给赵伯递薄荷叶，赵伯笑着揉他的头发。

“它叫‘念根草’。”墨念轻声说，“枯骨生花妖带走的是仇恨，留下的，是让牵挂扎根的土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