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武林门派林立的西南一带,谈论武林,是再普通不过的事。
其中一名男子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唇,道:“不说咱南地了吧,你们说,若放眼这天下,谁的武功才称得上一句天下第一啊?”
另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带着一柄威风凛凛的斧头的男人豪迈地一拍桌子,粗犷的声音接过话头:“当今武林一霸,自然是无极宗宗主赵先令!他的飞花点冰掌法、吾心光明心法,天下一绝。”
起先那人闻言,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话我可不认同,赵先令算什么,他早年修炼魔功差点走火入魔,如今也已年过六十,武功远不及从前了,还能再威风几时?要我说,这天下第一武功高手,当属摘星门掌门人,人称摘星大仙的周飞雁,他的摘星剑法,至今还未曾听说过有人能破。”
一直沉默饮酒,面色黝黑的第三人忽地摇了摇头,道:“你们都说错了。”
这人相貌平平,身穿一身毫不起眼的黑色布衣,一侧脸上都是刀疤,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被从指根处齐齐斩断。
争辩的两人倏地看向他,带斧头的男子不服气道:“那你道如何?”
“赵先令和周飞雁的确算是武林高手中的人上人,但赵先令如今年事已高,周飞雁虽然还算年轻,但他的摘星剑法并非牢不可破。真要说起来,这两位在天下十大高手中,也只能堪堪处于末流。”第三人道,“这两位在武林声名远扬,只不过因为他们行事高调。武林许多高手乃独行侠客、甚至是隐居之人,大多数人,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他们。”
粗布麻衣的汉子一瞪眼:“你又怎么知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那人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着自己右手的断指,“其实这具体谁高谁低,我也不甚确定,毕竟这些高手之间轻易不会较量,也没甚可比性。但我还是可以肯定,若把天下十大高手的武功造诣分为十成,有一人独占一成,有两人共分七成,赵先令与周飞雁共分一成,其余高手共用一成。”
他停顿片刻,举起一根手指:“这独占一成的人,乃当今皇上直辖武将集团首领,大内第一高手,浮萍阁阁主萧阳月是也。”
另外两人闻言,神情都有了几分变色。
抡斧头的男子啐了一口,鄙夷道:“背弃武林投靠皇权之人,也配称之为武林高手?他何来的脸面,与这些武林高手比肩?”
三人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落入戚逐的耳朵里。他的目光移向另一桌上静静喝茶的萧阳月,他面色丝毫未变,自斟自饮。
那粗布麻衣的男人露出一分颇为狎昵的笑容,道:“传言说那萧阳月,容貌艳绝天下,还有打扮成女子的嗜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们不谈信义,也不谈嗜好,单单只论武功造诣。”黑布衣的断指男人摇摇头,“你们应该也知道,两年前萧阳月击杀元阳宗宗主的事吧。”
两人对视一眼,显然是知道这件事的,一人道:“那又如何?且听那萧阳月用了阴谋诡计,又带了一大帮浮萍阁的武功高手,在元阳宗宗主修炼功法途中杀进去,是用毒把对方毒死的!”
“非也。”男人回答之时,眸中浮现几分肃杀沸腾的快意,他很快隐去,无人注意,“萧阳月闯入元阳宗山庄时,身边只有两名护卫,他在五招之内杀了宗主,又在一个时辰内屠尽整个山庄,将那歹毒宗主的头在山庄上悬挂了五天五夜,让鸟雀把他的头骨都给挖空了。”
剩下两人大嘘,都摇头说不信,转而问道:“你说的那共分七成的两人,是谁?”
布衣男子也不恼,接着道:“霍乔,方无竹。”
那一刹那,原本还唏嘘的两人缓缓噤声,他们对视一眼,眉目间竟多了几分紧迫,竟仿佛,这两个名字乃武林中禁忌不可说一般。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缓缓道:“听说这两人一人毙命,另一人半残,可是真的?”
男人缓缓道:“说不清,方无竹和霍乔本就水火不容,乃命里厮杀的宿敌,五年前他们为争夺武林秘籍天舛纲拼杀了两天两夜,都说方无竹终于是不敌霍乔,被他打断全身经脉毙命,霍乔虽然茍活,但也被方无竹粉碎腿骨,落得残疾,至今都下落不明……”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但这整个武林,除了霍乔,可有人真的见过方无竹的真面目?大多数人,连方无竹究竟用何武器,修什么功法都不知道。他阴险狡诈、行踪不定、计谋多端、手段狠辣,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此等心怀计谋之人,想来会给自己寻得一条生路,那日怀璧山脚
麻衣男子道:“照你这么说,方无竹若没死,那他现在又在哪呢?”
男人摇头,喟叹道:“此事武林也是众说纷纭,许多人都猜测方无竹没死,也在四处寻他下落,都一无所获。还有人说方无竹不是人,而是鬼魅,不然偌大武林,怎会一点痕迹也不留呢?不说其他末流高手,就连赵先令、周飞雁,甚至是萧阳月,在此二人面前,恐怕都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武林向来藏龙卧虎,是不是还有更加厉害的世外高人,也未可知。”
戚逐饶有兴味地听着几人谈话,那断指的男人声音浑厚有力,身形也笔直强壮,想来也是武功不错之人。
戚逐正听得津津有味,客栈掌柜背后忽地传出一声泼辣又夹杂着怒意的女声,一位穿着大方、样貌秀美的女人推着一个矮小的戴圆眼镜的男人出了后厨,怒目圆睁,大声怒斥着:“中饱私囊的混账东西!敢把主意打到你姑奶奶头上!滚!”
前厅的客人们顿时都开始看热闹,戚逐也被这动静吸引了去。
有人似乎认得这柜台后的女子,诧异道:“哎哟,老板娘,这是怎么啦?”
“大家好好睁眼看看!”女子伸手指着那灰溜溜地摔在地上的男人,骂道,“这是我家账房先生,他做了三个月的假账!把客栈的银钱私吞了三成!得亏老娘眼睛毒,查账时一眼就看出不对,不然还不知道养这白眼儿狼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