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深林之中,一道人影跌跌撞撞地向前奔逃,他气喘吁吁,胸膛剧烈起伏着,一手握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断臂切口,一路洒下猩红的血迹。
耿冲道双目赤红,轻功向着山间某处而去,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切,无尽的恐惧便从他心头源源而生。
从未见过的武林奇招,绝对的强大与压制。
一处岩洞隐约出现在树林掩映中,耿冲道落在树上,由于失了一臂,一时失去平衡,狼狈地跌落于地,摔得他连连痛呼大骂。
耿冲道吐掉口中沾上的草茎,余光却见一道绰绰的影子鬼魅般出现在幽黑的森林中,他猛地屏住呼吸,心中只怕是戚逐追上来了。
待得那人缓缓步出,耿冲道才看清他的真面目。
来人身穿一身暗红劲装,身形高大,双腿瘦削如竹竿,两眼十分小,嘴巴凸起而尖,整张脸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
耿冲道咬牙从地上站起,咬牙切齿地怒喝道:“你胆敢骗我!”
“骗你?”来人莫名一笑,“我何时骗过你?我早就同你说过,贤坤侯并非普通人,你自己狂妄轻敌,连手臂都被他砍了一条去,缘何赖我?”
耿冲道气得浑身颤抖,他喘着粗气,仅剩的那条手臂的掌中黑气浮现,他怒目圆睁,似要将眼前人千刀万剐:“你这条霍乔身边的狗!我要杀了你!”
他像是疯了一般,挥舞着断臂朝着周围森林怒吼,落叶随着他周身内力飞舞,声音气震山野:“霍乔——!别躲了!你这个啖狗粪的奸贼!我要把你挫骨扬灰!”
耿冲道话音刚落,一道寒芒猛然从林中某处直射而出,仿佛流星之慧尾,如迅雷一闪而过,打在耿冲道后背中央,顷刻便消失不见。
耿冲道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僵硬地站着,神色陡然变得惨白无色,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外伤,可他却仿佛刹那间失了魂魄,脖颈肌肉抽搐不止。
随后,耿冲道闷哼一声,张嘴吐出一口裹血的碎肉,就这么直挺挺倒了下去,黑色的脏器碎肉从他口中不断涌出,他还留着几分生气,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不停呕出五脏六腑。
几息之后,耿冲道瞪着眼毙命,外表看去,他的后背毫发无损,甚至连衣衫都未曾凌乱,可他的脏器却被方才那股劲力搅成了浆糊。
暗红劲装的男子望着地上的尸体,擡头向远处看去,一人立于一棵大树之顶,仿佛神魔降临于世,衣袂飘然。一阵风吹过,那人又如同一缕烟雾,很快消失不见。
等到萧阳月再醒来,已是清晨。
梦蒹葭虽说已被他从体内逼出,但多少还残留了几分药力下来,这些药力让萧阳月头脑昏沉,后来更是沉沉睡去。
昨夜发生的所有事,所有感觉与记忆,像是一块烙印,深深地烙在他的脑海之中。
萧阳月的心中依然是恨的,恨不得立马提剑和戚逐拼个死活,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在他面前露出破绽来,如此一来,也许还能窥见几分端倪。
这时,茅草屋的房门被推开,戚逐着装整齐地走了进来,道:“你醒了。”
萧阳月静静地望着他,并未从戚逐那副惯常隐瞒与说谎的脸上读出任何破绽,他在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并未显露,只是淡淡道:“你去哪了?”
开口的声音沙哑,让萧阳月自己都有些怔愣,他低头低低地咳了两声,喉咙有些刺痛,大概是他昨夜强迫自己吐出那药丸时伤了嗓子。
“嗓子怎么这么哑?”戚逐问,“是不是夜里着凉了?”
萧阳月从地上站起,一时忘了自己腿上的伤口,身子向前一倒,戚逐两步上前扶住他,低声道:“当心,你腿上有伤。”
这双臂膀昨夜笼罩过他,萧阳月忍不住绷紧了身体,他推开戚逐的手,拿过自己的剑,冷声道:“我何时孱弱到需要你如此保护了?”
戚逐话语一顿:“我并非是……”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萧阳月沉声打断,“别忘了,你只剩下四天。”
戚逐沉默一阵,问:“若真如此,萧阳月,你会亲自押我回去吗?”
萧阳月的手一紧,未能回答。
戚逐笑道:“最后关头,想必你还是会一心忠于皇上吧?”
谁都可以对萧阳月说这话,唯独戚逐不行。
萧阳月怒火中烧,他不明白,为什么戚逐随意的一言一行就可以让他发怒或是心死到如此地步。他强硬地逼迫自己冷静,回答:“是,我会。”
萧阳月转身,径直推开门走出了茅草屋,将纷乱的思绪抽离。
走出门后,晨间冷凉的风一吹,萧阳月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些许,他的脑海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解答,太多的线索纠缠不休,他需要仔仔细细地回想一番。
焚骨香……他究竟是什么时候中的?
他从坠下山崖之后便开始感觉身体不适,想必是在那之前便中了计,难道是他在森林之中看到的那些伪装成荧光的蛊虫?
与耿冲道碰上时,他清楚地听到耿冲道说焚骨香无药可解,而戚逐,又是如何知道金蛇胎子可以解此毒的?